“想死你就試試!”司霆燁可不管赫奕是不是開玩笑,直接冷下臉。
“唉,你這人真不好玩,唯一可以逗你的,也就是我那個臨時妹妹,偏偏,你又這麽不經逗,真沒勁。”赫奕無聊地撇撇嘴。
“說重點,你和青月消失的這段時間,該做的事都做了麽?”司霆燁不耐煩道。
“知道你就隻惦記著這個,真是傷心啊我。”赫奕做西施捧心狀,一看司霆燁一臉想把手中的茶碗砸過來的樣子,立刻正襟危坐道,“我父王一聽我妹妹死在月臨國,自然是大發雷霆,本要趁著這次月臨國邊界大軍調動之際,向月臨國出兵的,我可是好說歹說,才說明他不要動手,你和獨孤方可是欠了我好大一個人情哦。”
“算了吧,”司霆燁冷笑,“就算南疆王真的那麽沒腦子想要在這個時候出兵,沒有我和獨孤方的拜托,你也會盡全力阻止的。雖然現在月臨國內的局麵一團亂,但是一旦發生入侵戰爭,難保他們不會停止幹戈一致對外,到時候月臨國和南疆兩敗俱傷,坐收漁翁之利的自然是天宏國。”
“所以,這個人情,你還是去找獨孤方要吧。”
“嘖嘖,你這個人真不好騙。”赫奕很遺憾地搖搖頭,又笑道,“那麽你們呢,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剛做的事情都做了麽?那六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何時才能動手?”
忽然,司霆燁的海東青發出一聲厲嘯,展翅在驛館上空盤旋著。
“就在今天。”司霆燁微微一笑。
“可是我的妹子和子崇還在東方蒼手裏呢。”赫奕皺起眉頭。
“所以啊,才不得不動手。”司霆燁長歎一聲。
今日東風,長空裏,東邊的陰雲慢慢隨風彌漫滾滾而來,隱隱有著雷霆之勢。
山雨欲來風滿樓。
林賢妃踏進月臨國主的寢宮時,國主正站在窗邊看著剛剛亮起的天空,朝霞萬裏,濃雲滾滾而來,今天注定是狂風暴雨。
“國主,窗邊風涼,您要小心身子。”林賢妃體貼地拿著一件繡著盤龍騰雲的披風,輕輕披在國主身上。
“朕這副身子,生死從不由己,有什麽好小心的。”國主依舊看著窗外,淡淡道。
林賢妃的手一頓,她可從來沒有聽過國主說這樣的話,無論何時,國主的言辭都是小心翼翼的,從前小心黃太妃,黃家,後來小心東方蒼,明明知道實情,卻也從來沒有如此直白地挑開過。
以至於,她竟無言以對。
倒是月臨國主先回過頭看她,眼神又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淡淡笑道,“有幾個月了。”
注意到國主的眼神,林賢妃立刻溫柔地笑道,“已經有四個多月了。”
“蓮兒,”國主無限憐愛地伸手輕撫著林賢妃鬢邊的發,“你進宮有幾年了?”
“三年了,臣妾是天和十一年進宮的,那年臣妾剛滿十五歲。”林賢妃柔柔地回答。
“三年了,是的,你比朕還大上一歲。”月臨國主又轉過頭去看窗外的花園,“朕記得初見你的時候,桃花正好,你穿一身粉,站在桃林裏,真如桃花仙子。”
林賢妃怔怔地看著月臨國主瘦削俊秀的側臉,這樣看去,他竟是比當年初見時還要瘦上許多。她竟忍不住答道,“那時國主還摘了一朵桃花,別在臣妾發間。”
“嗯,朕那時覺得,如此美妙燦爛的桃花,唯有你才配得。”月臨國轉過臉來,淡淡一笑,一如當年。
恍惚間,林賢妃好像又看見當年那個桃林裏向著她回過頭的少年,伸手將那朵早已灰飛煙滅的桃花別入她的發間。她竟怔怔伸手去摸,仿佛想在發間摸到當年那朵桃花。
可是當年她更喜歡的卻是玉石珠寶,而不是這三月的人間花卉,是以都不曾好好地賞過,現在再想回味,卻已人物皆非。
林賢妃忍不住要失笑,她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一夜之間竟有了這許多的頓悟,明明已經太晚太晚。
“臣妾那時也覺得,國主站在桃林裏的風姿無人能及。”
無論怎樣失神,林賢妃終究是林賢妃,臉上的表情一絲不差,溫軟的口吻始終不變。
“蓮兒,那時候朕想娶的其實是你的姐姐。”月臨國主幽幽長歎。
“臣妾知道。”林賢妃心中一痛,她從一開始就是知道自己是慫恿金城公主弄死了姐姐林飛蓮,才能進宮的。
國主想娶姐姐的事情,她也早就知道了,隻是國主向來很體貼顧及她的心情與顏麵,自己從來不提這件事,也從來不許宮中任何人提及她是受了姐姐的餘恩才進的宮,怕她覺得受辱。
所以他們一直都當做從來沒有過這事一樣,當做在她之前,國主心中沒有一個林飛燕。
今天,卻想不到國主竟會自己提了出來。
到底是怎麽了?林賢妃忍不住去看月臨國主的眼睛,那雙眼睛沉沉如死水,什麽也透不出來,隻有灰敗。她從來都能看懂那雙眼睛,這是第一次,她看不懂。
因為月臨國主不想她懂,心意相通是雙方的事,然而心意閉塞隻要一方關閉的心門,另一方就無從而入。
“朕從來沒說過,朕那時隻是見過你姐姐一舞,從而傾慕她的才名,才想要娶她的。”月臨國主看著林賢妃詫異的表情,繼續說道,“那時召你入宮,雖說一開始是因為晴妹妹鬧出這麽大的事,安撫你家。但是朕見你的第一眼,是真心喜歡你的。”
林賢妃心中大痛,這些話,月臨國主從未對她說過,他從來都是溫柔體貼,對她有求必應,卻從未對她說過太多的情話,所以一直以來,她在後宮的萬千寵愛裏,總覺得有幾分不真實,覺得那是因為姐姐,國主愛屋及烏,她才得此榮寵。
所以她一直很害怕,她不放過任何一絲障礙,在後宮裏除了月臨國主之外,誰不知道林賢妃笑麵冷心,心思毒辣,手段狠絕。唯有國主,她在他麵前一直保持著溫婉小意,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
卻不知道,那些榮寵不需爭,不需搶,原本就是她自己的。
那麽是否她曾經所做種種,國主始終看在心裏,卻對她默許了?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她?為什麽現在還要告訴她?
“國主——”林賢妃有些恐慌,聲音哽在喉裏,這個男人第一次脫離了她的掌控,從她十五歲入宮,她就覺得這個男人是很容易主導的,她也從來都沒有失手過。卻從未想過,也許她對他的影響力,僅僅隻是源於他對於她的愛。
那麽,如果她再也影響不了他,是不是代表他不再愛她了呢?
“蓮兒,朕那時真的想,和你有一個孩子,然後好好地寵愛你一輩子,讓你不再擔憂害怕會失去什麽。”月臨國主長長地歎了口氣,看著林賢妃的眼中有憐憫。
那一瞬間,林賢妃第一次覺得原來國主是懂她的,懂她深埋在心底裏的擔憂,懂她曾因不受重視在林家所遭受的一切。
這一瞬間,她真的後悔了,林賢妃忽然泣不成聲。
“朕有些餓了,你去把桌上的蓮子羹端給朕吧。”月臨國主一下收起他的目光,眼神又恢複了那一潭死水,靜靜地看著林賢妃。
“是。”林賢妃收起滿心的疼痛,走到桌邊,端起那碗蓮子羹,又走回床邊,舀起一匙,輕輕吹了吹,送到國主嘴邊,“國主。”
月臨國主看著她淡笑了一下,張口把蓮子羹吃了下去,又對林賢妃道,“你也吃一點,每次有你陪著朕一起吃,朕才能吃得下。”
“好。”林賢妃心裏是滿滿的柔情,低頭自己吃了一口蓮子羹,明明該是甜的湯汁,她卻吃出滿口苦澀。人總是要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那些失去的人才是最珍貴的,月臨國主注意要死,她已注意要失去他的愛。
如果,她忍不住要去想如果,三年前國主就對她說了剛才那一番話,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她不知道,因為她是林飛蓮,是一心想飛上枝頭把曾經高高在上的那些人都踩在腳下的林飛蓮。
他們就這樣相對無言地你一口,我一口地將那碗蓮子羹慢慢吃完,林賢妃將碗放下後問,“國主,還要不要再吃點別的,臣妾看這糕點做得不錯。”
“蓮兒,你來。”月臨國主不卻是對她招招手。
林賢妃走過去,月臨國又一次看著她微隆的小腹笑,“蓮兒,你可曾想過,如果朕與你真的有孩子的話,那孩子會長什麽樣呢?”
“國主在說什麽?”林賢妃心中一驚,勉強笑笑,“我們已經有孩子了,這個孩子再過六個月就會出生……”
她說著說著,卻在月臨國主滿眼的譏嘲中漸漸說不下去,她聽見月臨國輕嘲的笑聲,“那真的是朕的孩子麽?”
“國主!”林賢妃大驚失色,“您在胡說什麽,這當然是您的孩子。”
“哦?那不是東方蒼的孩子麽?”月臨國主輕輕一笑,“蓮兒,你可知道燁王妃?”
林賢妃心說,我當然知道,東方蒼被這個女人弄得狼狽為奸,為了抓她下了好大一個套,現在她正不知道被東方蒼關在哪裏呢。
但她嘴上還是道,“國主說的是那個引得燁王爺跳崖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