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有雲出崖（一）
興安橋的上空，雲在迅速地集結，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灰色漩渦。漩渦不斷地轉動，黑色的煙氣從漩渦中央徐徐降下，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刃，源源不斷地向忍冬高舉著的蛇縛湧去。
蛇縛的尖端有紅光隱現，宛如巨蟒睜眼，大口張開，黑煙凝成的利刃被它一口吞下。
唐無塵沒有動作，還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他的眼神茫然，裏麵有化不開的霧氣。
黑煙漸漸停了下來，蛇縛像是吃飽了一般，鞭子上的兩點紅光越來越亮，在漸漸轉暗的天色中愈發顯眼，遠遠望去，像是兩盞長明的燭火。
蛇縛指向了唐無塵，凶光更甚，蛇嘴吞吐著黑煙，慢慢地向唐無塵靠近。
忍冬的表情放鬆了下來。
一塊青色的石質令牌突兀地出現在了忍冬的眼前。
“堂堂刺客世家的頂級刺客，該不會真的打算對一個連劍意化形都沒練成的人，用上凝神完全體的“蛇縛”吧？”
一男一女出現在了唐無塵的跟前。男人身材高挑，劍眉星目，他向著忍冬挑了挑眉，一張黃色的符紙出現在他的手上。下一刻，符紙無風自燃，青色的氣流在他的指尖升起。
他的手指修長，在蛇縛的頭頂輕點了幾下，蛇眼的紅光頓時暗了下去，蛇縛的鞭身也軟了下去，像一隻溫順的小貓，在秋日裏的暖陽照射的屋頂上打盹。
女人披著一層薄薄的輕紗，輕紗下隱約可以看見女人曼妙的身材，勾出一道美好的弧線。女人半蹲下身子，輕紗垂到地上。她捧起唐無塵的臉，眼神裏有光華飛轉。
“小無塵，醒一醒，該起床啦！”女人的聲音慵懶，有一股讓人無法回避的魔力。
唐無塵如夢初醒。
“荷姨？你怎麽在這裏？”唐無塵揉了揉眼睛，女人的臉在他的視野裏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傻小子，如果不是我來的快，你可能就要死在他的手上了。”女人正是醉生夢裏的芙蕖，芙蕖眼波流轉，似乎在責備唐無塵的冒失，她轉頭對著忍冬的位置努了努嘴，紅如焰火的嘴唇牢牢吸引了唐無塵的視線。
“荷姨，你不是說……醉生夢死不能參與這事嗎？”盡管很感激芙蕖，但是唐無塵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埋在心裏的疑問。
“這個嘛，本來是不能參與的，但是似乎華洛那邊出了點問題，那邊突然傳話過來，說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你，我這把老骨頭，也隻好活動活動了。”芙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本來是對唐無塵的答複，她的眼神卻一次也沒有離開過忍冬的位置。
“至於別的事嘛，你就問他吧。”芙蕖拍了拍旁邊男人的肩膀。
男人轉過身來，對著唐無塵輕輕點了點頭，他的聲音不大，但中氣十足，“雲崖間，李修雲。華洛親王唐秋墨長孫，唐無塵，請多指教。”
唐無塵的嘴微微張開，他眼中的驚訝無法隱藏。對於雲崖間的資料，他隻聽唐秋墨提起過幾次。
華洛的“天眼”在九州的情報監察組織裏，僅僅能勉強算入前五。而殷修的雲崖間，則是九州中毫無懸念的第一情報組織。雲崖間位於青州，是囊括四海九州種種資料秘聞最多的地方。雖然雲崖間的主要成員均為殷修族人，但其內部並非隻有殷修，雲崖間的人才培養製度，向來是唯才是舉，這也使得雲崖間能夠屹立數百年而不倒，雄踞在九州的雲端。坊間也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在雲崖間裏，世界是透明的。”
唐無塵吞了吞口水，他覺得自己現在像是一塊移動的磁石，會不斷地吸引著來自各方的龐大勢力。
“哼，這麽說，雲崖間是鐵了心要和影為敵了？”三人對忍冬的忽視激怒了他，忍冬把蛇縛收了回來，節鞭蜷伏在他的手腕上，黑氣在他的手臂上流動。
“這麽說，閣下的行為可以代表影的立場，是嗎？”李修雲上前一步，三張符紙出現在了他的手上。“對於影，我們可還是無意為敵的，但如果是天權教的話，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了。”他的聲音冷了下去。
忍冬的語氣有些鬆動，“當然不是，影向來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哪怕這棵樹是天權教。”
“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刺客組織，做起事來，倒是一點原則都沒有！”李修雲不依不饒。
“我們的行事準則，就不勞雲崖間的人費心了。本來此次前來，也隻是試探一下罷了，不過能得到雲崖間入局的消息，我想上頭是不會責怪我的。”忍冬絲毫不在意李修雲的譏諷，他兩指間出現一顆灰色彈丸，他把彈丸摔在地上，整個人在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唐無塵聽見忍冬的話，氣血有些上湧，自己差點就死在這裏，對於他來說，居然隻是試探。一股強烈的挫敗感湧上他的心頭，他覺得有些苦澀，似乎腦子裏的那個劍客的夢無聲無息地破碎，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旁的芙蕖似乎覺察到了唐無塵的異樣，她隱約猜到了什麽。
“小無塵，別灰心，你畢竟練劍不過半年，能觸摸到劍意的壁壘，在天賦上已經超過絕大多數人了。”芙蕖蹲下身來，拿起在一邊躺了很久的、破碎的劍柄。
“就是說還是有很多人比我厲害嘛！”唐無塵唉聲歎氣。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芙蕖聳了聳肩。
唐無塵苦著臉，“我還以為荷姨會繼續安慰我呢！”
“沒有呢！”芙蕖捂著嘴偷笑，氣氛緩和了一些，“不過啊，我有東西要給你哦。”
“啊？”唐無塵摸不清出芙蕖的套路。
“你母親留下來的刀，刀名“謫仙”。還有，她的落羽刀法。”芙蕖的眼睛眯了起來，“想聽聽你母親的故事嗎？不是唐丹心的妻子，隻是應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