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淩舊事（二）

  夏曆九十年，立冬將至。


  浮圖塔，無天無地之所。


  唐無塵一手拿著劍，一手捧著唐秋墨給他的《揚聖訣》功法。他的劍招慢悠悠的，像是遲暮的老人。


  “無塵，你的劍怎麽這麽慢，這能打到人嗎？”南熏對唐無塵的動作感到疑惑。


  “這可是劍訣上寫的，以靜製動，以無招勝有招。”唐無塵揚了揚自己手上的書，有些底氣不足。


  看到南熏懷疑的眼神更甚，像漫天飛來的箭雨，唐無塵避無可避，他思索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要不，你陪我練練手？”


  “是嘛，我們羽族可是自小就開始修行的呢，。每一個羽族人在出生時都會被帶到聖壇裏接受洗禮，同時還要接受祭司的摸骨考察，隻有真正有潛力的新生兒，才能作為羽林軍的後備力量呢！”南熏的語氣有些自豪。


  唐無塵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他不由得握緊了手裏的劍，已經開始琢磨如何能輸的不那麽狼狽了。


  靠在一邊打盹的扶光突然開口：“這麽說，公主你也是羽林軍？”扶光自從回來之後，就開始對南熏的事格外好奇，他在浮圖塔的博物室裏，借走了一整套《羽族秘史》，厚厚的幾遝古籍，壘得比唐無塵還高，他練武的時間也少了，總是纏著蘇老，問他早年遊曆各州的事。


  唐無塵雖然不太理解扶光的變化，但他也樂得清閑，至少對他來說，不用再擔心每天和扶光的對練問題了。


  聽到扶光的問題，南熏像是被戳中了命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南熏打著哈哈，含糊其辭：“差不多差不多，我是羽族公主，他們當然也歸我管的，我自然算羽林軍的人。”


  唐無塵醒悟了過來，“公主，你是不是隻會飛，不會打架啊？”


  南熏漲紅了臉，強詞奪理，“我這叫不屑！當年那個給我摸骨的祭祀婆婆，一直誇我有資質呢！”


  看著一旁聲音越來越大的南熏，唐無塵小聲嘀咕，“她如果敢說公主的不是，隻怕是十個腦袋也不夠掉哦……”


  扶光坐的離唐無塵很近，聽到唐無塵的吐槽，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南熏聽到扶光的笑聲，惡狠狠地瞪了扶光一眼，後者立刻溫順得像家養的小白兔一般，瞬間收住了笑容。


  “公主，這裏有人鬥膽說您的壞話，我已經將他按軍法處置了！”扶光一把按住唐無塵，開始尋找他的笑穴，企圖戴罪立功。


  轟隆。


  十八層中間的升降台發出巨大的響聲。幾次呼吸之後，升降台的聲音消失了，一個身影從台上走了下來。


  “翠微姐。”三人異口同聲。


  來人正是浮圖塔的“大內總管”，翠薇。這個名號是浮圖塔的人偷偷為翠薇取的，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家的共識，後來翠薇知道了，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像是一尊沒有喜怒的大佛。至於為什麽有這個名號，主要是因為翠薇負責了浮圖塔的絕大部分事務，相比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塔主唐秋墨，以及每天都是醉醺醺沒個正形的蘇老，翠薇可以說是實質上的一塔之主了，但這也也造成了翠薇的早熟。她少有笑容，永遠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隻有當唐無塵出現在她的視野裏時，周圍人才能少有地看見翠薇的另一麵。


  “這兩個月，你們不許出浮圖塔。”翠薇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對三人下達了命令。


  “不去江淩都不行嗎？”唐無塵苦著臉，語氣中帶著哀求。“待在塔裏都快一個月了，我都快悶死了。”其餘兩人跟著點頭。


  “我說的是，不許出塔。”翠薇的語氣有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她看了看三人的樣子，像是霜打的茄子，心裏有些不忍。


  “寒江寺已經撕破臉了，指名道姓對你們下了通緝令。而且，似乎外麵的天眼，最近在塔外值勤的人手也越來越多了。如果你們不想被關進寒江寺裏，每天麵壁思過的話，就乖乖聽話。”翠薇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柔一點。


  “無塵，你答應我，這兩個月無論外麵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出去，好嗎？”似乎還是不放心，翠薇恢複了嚴肅的表情，鄭重地對唐無塵說。


  似乎是感受到了對方的認真，唐無塵愣了愣，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一時間也想不明白。看著翠薇咄咄逼人的眼神，唐無塵點了點頭。


  “那我先走了，塔主還有事找我。”翠薇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向了升降台。


  升降台的門口緩緩合攏，翠薇的臉被隔絕在門後。台子升到了十七層，翠薇從台上走了出來，對著正站在門口、背對著翠薇的人影，鞠了一躬。


  “塔主。”


  “我不是說了嗎，沒有外人的時候，你可以像無塵一樣，叫我爺爺的。”


  “是，塔主。”


  唐秋墨有些哭笑不得，他對這個倔強的姑娘沒有任何辦法，他隻好轉移話題。


  “跟無塵說了禁足令的事嗎？”


  “嗯。”


  “關於他父母的消息，沒讓他知道吧？”


  “請塔主放心。”


  “唉，無塵這孩子，有時候看上去什麽都不懂，有時候又像什麽都知道。我真擔心他因為某些有心人傳出來的、關於他父母的消息，做出一些衝動的事啊……”唐秋墨的手在護欄上輕輕地拍著，像是在打著拍子，唱著某段很久以前的童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