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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原本也很想跟過去,可是婆婆這邊隻有一個護工,我確實也走不開身,想著陳鼎豐一個人,去臨市也是人生地不熟,最後我給薑俊修打了個電話,這才知道他也得到了消息,已經在去臨市的路上。


  我稍稍放了心,甚至想著,他們倆,至少能有一個人,會安然無恙地把葉聖音帶回來,哪怕是薑俊修都沒關係,隻要她好好的,回來。


  至於她往後要在終身大事上做什麽選擇,那都無關緊要了,她至少應該先回來把奶奶的後事操辦完。


  要不是我認識葉聖音二十幾年,從沒見過她們家有什麽親戚往來,一直都隻有她和奶奶相依為命,我甚至都想讓她這麽遠遠都逃離也好,或者離開了H市,她能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可是沒辦法,奶奶沒了,不論她現在多悲痛多不願意接受,她總是需要先回來把她該盡的義務盡完。


  總不能真的什麽都讓陳鼎豐來承擔吧,他和葉聖音再怎麽樣也隻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何況她和薑俊修之間都還在牽扯不清!


  他們出發去臨市找葉聖音的隔天,我嫂嫂給我打了個電話,嘴上說是來關心我的近況的,說到最後,卻是在跟我抱怨,說最近店裏總有人來鬧事。


  我頭天才被葉聖音的失蹤搞得心煩意亂,這邊婆婆又因為能開口說話了,整天吵著為什麽自己動不了了,隻要一睡醒就在那哭著說如果自己要是癱瘓了,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乍一聽我嫂子的抱怨,我下意識就覺得煩躁,沒什麽好氣的嗆了她一句:“有你在,誰敢來鬧事?要真有不知死活的,你應付不了就報警唄,跟我說能有什麽用?!”


  嫂子第一次被我這麽毫不留情的諷刺了,聲音頓時就提高了幾度:“你怎麽這麽說話呢?我也就是跟你抱怨一下,又沒要你做什麽,你至於說得這麽難聽嗎?要不是聽人說你們家得罪了人,我擔心這是人家牽怒到我們頭上,故意找人來惹事的,你當我願意來跟你說啊?”


  她說完就氣咻咻地掛了電話,我卻仿佛被她點醒了一般,心裏一緊,下意識就想到郭於晴已經好幾天沒有消息了。


  我想到她在公公的靈堂外麵竭斯底裏低吼的那句話,她說:“憑什麽你們傷害了我,卻能那麽心安理得地享受安寧的日子?憑什麽?”不由得默默打了個冷顫。


  這幾天我忙得團團轉,腦袋裏裝滿了婆婆的病、路嫚兮的病,還要擔心路旭東那邊的事,現在又添上葉聖音,老早就把郭於晴的威脅拋到了九霄雲外……難道她真的找人去好狄便利店鬧事了?

  我憂心忡忡地給我媽打了個電話,還沒出聲,我媽就先開口訓我:“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你說你,你怎麽能那麽跟你嫂子說話呢?”


  我悶悶地問她:“我嫂子跟您告狀了?”


  “什麽告狀,她剛才就在我旁邊打的電話,掛了之後發了好大一通火,現在回家去了。”我媽歎了口氣,說:“我本來是不讓她打電話的,本來你最近家裏事多,也忙得很,可她非要打,說店裏再被這麽折騰下去,生意都不知道怎麽往下做了,我就想打就打吧,反正問問原因,知道是誰在搗亂也好,結果你倒好,一開口就把她給得罪了!”


  我抿了抿嘴,心裏說著誰讓她在這個時候來煩我,嘴裏還不忘問道:“天天都有人來鬧嗎?多久了?有沒有報過警?”


  “就是天天都有人來鬧,我們才覺得是有人故意的,就這四五天的事,每天都是剛好晚上七點多,店裏生意最好的時候來。”我媽又歎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鬧的又不是什麽大事,報警人家也隻是讓賠錢了事,就像昨晚那個,拿著袋已經拆封的方便麵,非說裏麵有隻死蒼蠅,說我們店裏賣的是冒牌貨,大聲小聲地嚷,怎麽解釋都不聽,把店裏的客人都罵走了,鬧了半個多小時,最後給了他一百塊錢才肯走!”


  難怪我嫂子火氣那麽大了,就是讓我遇到這種事我也火大啊。


  想到真有可能是郭於晴找人幹的這種事,我心裏就既惱火又無奈,郭於晴現在就是個十足十的瘋子,她連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路家都能害到今天這個地步,你還能指望跟她講清道理嗎?!

  “媽,下次再有這種人來挑事,你就好言好語招呼著,私下裏問問他,看能不能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我的想法是有了證據,興許還能報警去抓幕後的主使人,這樣子,即使郭於晴想抵賴也抵不掉。


  我媽連聲應了幾句好,又問了一下我婆婆的情況,然後又委婉地暗示我去找我嫂子賠個禮,然後才說有客人來了,不跟我多說了。


  掛了電話之後,我又猶豫了一會才給我嫂子發了條信息,說:我已經跟媽商量過對策了,剛才電話裏我也不是有心那樣說你的,隻是最近壓力太大了所以就……對不起了!

  我嫂子半天沒有回複,一直到晚上我喂婆婆吃過晚飯,她才回過來一大段話,大意是說我也不知道憋了多久想諷刺她了,還有什麽嫁到有錢人家就了不起了,就可以目無尊長等等之類的話,看得我一肚子火,索性也就不管她了。


  我把手機放回包裏,又把碗筷洗了,正準備弄點水喂婆婆吃藥,手機就又突然響了起來。


  我心裏一個咯噔,想著這個時間點,不會是又有人去店裏鬧事,然後我媽就給我打電話了吧,結果拿出手機,卻發現來電的是一個本地的陌生號碼。


  我本來以為是什麽廣告垃圾電話的,隨手摁了接聽,沒有出聲,就想著一確定是廣告推銷的我就立刻掛掉。


  對方先是“喂”了一聲,緊接著很是鄭重其事地問道:“請問是狄瑟瑟小姐嗎?”


  “嗯,我是。”我疑惑地回答著,一邊想著會是什麽人給我打電話,一邊問道:“請問你是?”


  “哦,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是濱湖區南湖派出所的,今天傍晚有人在南湖公園裏撿到了一個錢包,剛剛才交到我們所裏來,我們同事登記的時候,發現錢包裏的身份證信息正好跟另一個所裏的同事在找的失蹤人員葉聖音對應,所以就打電話聯係了一下之前登記聯係方式的那位陳先生,想請他過來確認一下失物,順便確認一下一份當時公園裏的遊客拍到的視頻,但是陳先生說他目前不在H市,給我留了您的電話,讓我這邊聯係您,不知道您有時間過來一趟嗎?”


  我一聽到對方是派出所的心就涼了一半,再一聽說裝著葉聖音身份證的錢包在南湖公園被人撿到,一顆心頓時涼了個透徹。


  急匆匆問清了地址,說我一會就過去,掛了電話又趕緊給去吃飯的護工阿姨打電話,讓她趕緊回來。


  在等護工阿姨回來的間隙裏,我連給婆婆喂藥時的手都是微微顫抖著的。不是說她買了去臨市的票嗎?怎麽會跑到南湖公園去了?還有要確認的視頻又是什麽鬼?


  心不在焉地等到護工阿姨回來,我跟她簡單交待了一下說有事就抓起包包往外跑,上了計程車報了地址,才拿出手機準備看時間,就發現了兩條未讀短信。


  陳鼎豐發來的,一條是問我接到派出所電話了嗎?估計是在給派出所留了我電話之後就想給我打過來問情況,又怕打早了會占了線讓派出所的打不過來。


  另一條信息裏緊接著說他和薑俊修在那邊沒有查到葉聖音的任何信息,懷疑她買了票卻根本沒有上車,他們現在已經在回H市的路上了。


  我看完信息整個人就更不安了,如果葉聖音沒有去臨市,那麽她真的去了南湖公園?


  給陳鼎豐回了信息,說我正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又告訴他我回頭再跟他們聯係,然後就握著手機一路胡思亂想地到了南湖派出所。


  車停穩之後,我付了車費,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才咬著牙下了車。


  春末的夜風挾著寒意迎麵撲來,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所裏隻有兩個值班民警在,聽說我的來意,其中一個立刻起身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一個袋子,放到我麵前的桌子上,“看看,是不是就是你朋友的?”


  袋子裏裝著的是一個錢包和一串鑰匙,我一眼就認出來,那絕對是葉聖音的東西。如果說錢包可以當成是湊巧同款的,可又要怎麽解釋連鑰匙扣都那麽湊巧的是同款呢?何況那個鑰匙扣,還是有一年情人節我送給她的。


  我心口發涼,那種刺骨的涼意一直蔓延到全身,我覺得自己思緒都有點遲鈍了,好半晌才愣愣地抬頭看了著民警,怔忡地問他:“我……我能打開看看嗎?”


  他對我點了點頭,大概估摸著我這個樣子是認出來東西了,又緊接著說:“你先別激動啊,一會還有段視頻要麻煩你幫忙看看。”他邊說邊移動鼠標在電腦上操作著。


  我應了聲“好”,竭力鎮定地從袋子裏拿出錢包,才一打開,視線就被錢包裏麵的一張大頭貼吸引了目光。


  那是葉聖音還在上大學的時候,有一年暑假回來我們一起拍的。


  那時候大頭貼才剛剛流行,拍一組八張小貼紙十塊錢,雖然才要十塊錢,但我們仍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去花的,也因為這樣,那天原本說好去一起去吃沙冰,最後都改成了一人喝一杯三塊錢的奶茶。


  我伸出手指緩緩撫上照片,憶起當年,再思及眼下,心裏一陣翻江倒海,連手也跟著顫抖起來,眼淚更是忍也忍不住,一顆接一顆地瘋狂往外湧。


  興許是我已經在心裏下了最壞的結論,所以當民警同誌把電腦屏幕轉向我,開始給我播放那段“需要確認”的視頻時,我雖然很快就辨認出來,視頻裏那個絲毫沒有猶豫就翻過護欄跳了下去的身影,確確實實就是葉聖音,可我卻並沒有特別大的反應。


  我隻是沉默地捂著嘴泣不成聲,固執地一遍又一遍重複地觀看著那個視頻,直到那位民警把屏幕轉了過去。


  他說:“狄小姐,看您這個反應,應該是確認了視頻裏麵那位小姐就是這個錢包的主人葉聖音小姐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吸了吸鼻子,這才點點頭,又猛然想到什麽似地哽咽著追問他:“視頻是誰拍的?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沒有人去救她嗎?”


  “您先別激動狄小姐!”民警同誌很耐心地向我解釋道:“視頻是一位路人拍的,她就住在南湖公園附近,每天早上都會很早去公園裏跑步,今天早上她跑完步準備回家,剛出公園不久就看到街對麵的橋上站著這位葉小姐,拍視頻的這位小姐是個攝影愛好者,當時覺得葉小姐站在橋上沉思的畫麵很唯美,於是就掏出手機準備拍下來,由於是偷拍,她一拿出手機打開相機就點了拍攝,點完才發現自己手機是攝像模式,正準備調回來,就通過相機畫麵看到了剛才這一幕……”


  “她受驚之後也立刻喊人呼救了,但是由於時間太早,而且公園對麵那邊平時基本去的人也少……”民警同誌微微一頓,臉上露出少許遺憾的表情:“他們沒能及時把葉小姐救上來,等我們這邊接到報警趕過去之後,也沒有找到葉小姐。”


  我精神一震,目光炯炯地看著民警,有些期待地問道:“所以她很可能沒有事是嗎?”


  民警同誌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和同情:“葉小姐跳下去的那個河道直通南湖的,而南湖的水域那麽遼闊,水下情況也極複雜……所以你說的這個可能性基本為零。”


  我當然知道南湖的水域遼闊,去年夏天才有個新聞報說南湖公園裏有兩隻遊船相撞,船上一名未穿救生衣的女子落水,當時就有救生員趕來搜救,可是那女子的屍身至今都還沒有找到!


  可是我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葉聖音才二十五歲,她還這麽年輕,更重要的是她還懷著孕不是嗎?她怎麽可能做這樣的傻事?怎麽會?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派出所的,隻知道自己腦袋裏一片混沌,木然地往前走出老遠,才在街邊的綠化帶上呆呆地坐了下來。


  街道旁邊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燈光,夜色寂寂,冷風陣陣,大概因為靠近市郊的緣故,街上幾乎看不到什麽行人,倒是不時有車輛飛馳而過。


  我癡癡地發了一會呆,才從包裏掏出已經響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手機,路旭東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惶恐,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瑟瑟?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哦,剛才沒注意聽……”我很想掩飾得若無其事,但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又突然洶湧的淚意,我哽咽著,聽著路旭東在那邊的焦急追問,好半晌才說出那句:“聖音死了……”


  我捧著手機嚎啕大哭,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回蕩著和葉聖音在一塊的點滴回憶,那些抵足而眠的時光,那些相互安慰相互打氣的年華,那些抱頭痛哭的歲月……甚至還有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時恨鐵不鋼的怒罵……


  明明每次恨鐵不成鋼的人都是她呀,怎麽最後就變成這樣了呢?


  我竭斯底裏地痛哭了一會,冷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被自己緊握在手裏的手機仍然還在通話中,我把手機放到耳邊,沙啞地“喂”了一聲。


  “我在!”路旭東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他微微有點喘,像是剛剛跑過一樣,帶著點擔憂地問我:“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用……”後麵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路旭東飛快打斷:“我已經在醫院了,沒有找到你,瑟瑟,你這樣子我很擔心,告訴我你在哪裏好嗎?”


  所以他是一聽到我哭就直接從公司飆到醫院了?想到他著急起來開車的那個速度,我心裏一陣後怕,才剛收住的淚水再一次悄然滑落。


  我哽咽地把自己的大概方位報給路旭東,聽著他說“我馬上過來”,聽到他那邊利落地關合車門的動靜和發動引擎的聲音,混亂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沒等我開口囑咐他開車慢一點,手機突然就“嘀嘀”響了兩聲,緊接著就變得悄無聲息。我拿下來一看,才知道是手機電量耗盡,自動關機了。


  我神情恍惚地看著手機,這才想起來自己忘記給陳鼎豐回電話了,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快到H市了吧?如果知道葉聖音真的做了傻事,他們會怎麽樣呢?


  我心底一片悲涼,漸漸的又從悲涼轉為自責:假如那天我肯冷靜下來好好跟她談一談,如果我沒有那麽失望地把她大罵一通,她會不會就沒這麽絕望?


  如果不是薑俊修的糾纏,如果不是路嫚兮的不肯離婚……如果我沒有嫁給路旭東……


  路嫚兮罵得對,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嫁給路旭東,葉聖音就不會認識薑俊修,飛揚跋扈的路嫚兮就不會變成現在那個行屍走肉的樣子,郭於晴也不會因為得不到而惱羞成怒,公公也就不會死,婆婆更不會因為接二連三刺激引發腦中風導致癱瘓,甚至我媽的店也不會有人去故意搗亂……


  我再一次地想到了離婚。


  如果我和路旭東離婚,郭於晴就不會再讓人去好狄便利店鬧事了吧?她也應該不會再這麽苦苦緊逼,讓路旭東應對得筋疲力盡了,況且如果沒有了我,路嫚兮也許就不會輕易就想到自己的老公是被自己弟媳婦最要好的朋友搶走的,興許對她的恢複也能有所幫助……


  我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甚至還有一種“為什麽自己沒有早點覺悟,非要等到現在這麽滿目蒼涼了才知道放手”的懊惱。


  路旭東找到我的時候,我甚至還在心裏默默祈禱著,但願現在離婚還來得及,不至於再衍生更多的傷害。


  我看著他的車在我旁邊停了下來,特別冷靜地從綠化帶上站了起來,就那樣看著一臉焦急朝我奔過來的路旭東,任由他站在我麵前將我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番,然後再一把把我攬入懷裏。


  “瑟瑟,你嚇壞我了……剛才你在電話裏哭成那個樣子……”路旭東環在我背上的手臂微微顫抖著,他深吸了一口氣,鬆開我一些,改成捧著我的臉,很嚴肅地說:“以後有事就先打電話告訴我一聲,讓我跟你一起麵對……”


  我沒等他把話說完就開口打斷他:“我們離婚吧!”


  路旭東怔了一下,可能沒有料到我會突然這樣說,有些錯愕地看了我半晌,然後才說:“你是不是累了?我們先回家好嗎?”


  “我是認真的。”我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心裏有一種痛到極致的麻木感,逐字逐句特別緩慢地說:“我們還是離婚吧!”


  “為什麽?”他眼神黯了黯,臉上的神情很複雜,有不敢置信,又有著沉沉的陰鬱:“因為葉聖音?還是……還是媽又說你什麽了?”


  婆婆能開口說話之後,路旭東每次來醫院看她她都要說很多賭氣的話,怪他不來看她,說他和路嫚兮一樣,姐弟倆都沒良心。


  路旭東每次都由著她罵,也曾拉著我的手跟我道歉,說:“媽肯定也胡亂罵過你,瑟瑟,對不起,我總是讓你受委屈。”


  我沒有吭聲,路旭東大概以為猜對了,捧著我的臉有些急切地解釋道:“你知道的,她隻是暫時沒辦法接受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才會脾氣暴躁說話難聽,可她絕不是有心的……要不然咱們再多請一個護工,往後你別去醫院了……”


  “不是她的原因。”我伸手捂上他的嘴,打斷了他的解釋,深吸了一口氣,又有些虛浮地朝他扯了扯嘴角:“是我累了,這些日子來發生了太多事,我覺得自己被壓得快喘不上氣來了,你知道的,我就是個很怯弱的人,這些天我撐得好辛苦,現在真的撐不下去了,我隻想當個平平凡凡的人,過安安穩穩的小日子,我實在怕極了現在這樣子,更不想一直陷在不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麽的惶恐裏!”


  路旭東目光沉沉地看著我,像在辨認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一樣,好一會兒,他才長長的籲了口氣,鬆開捧著我的臉的手,改成攬住我的肩膀,半抱半拉地帶著我往車子那邊走:“今天太晚了,我們先回家,等明天再說!”


  他不由分說地把我塞到副駕駛室裏,又幫我係好安全帶關好車門,才小跑著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上。


  一路上我都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假寐,不是不後悔自己剛才一衝動就說了那樣的話,可是轉而想到路嫚兮的指責以及郭於晴的威脅,還有路旭東這些日子來的愁眉不展,再想想葉聖音翻身跳進河裏的身影,我又隻能拚命地安慰自己說,這樣是對,這樣對誰都好。


  到家後我就直奔次臥,隻在路旭東想跟進來的時候說了句:“我想一個人靜靜。”


  他朝我勉強地笑笑,點了點頭,格外沉重地說了聲:“好!”然後往外退了一步。


  我狠狠心關上門,落好鎖才靠著門板緩緩坐了下來。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落地窗外映著其他樓房的盞盞燈火,我看著看著就湧起了滿眼水霧,回想和路旭東從相親到相愛的這一路,忍不住又咬牙失聲痛哭。


  我在次臥一直呆坐到對麵的樓房燈光熄滅得隻剩下零落的三五盞了,才恍恍惚惚地起身準備去上個洗手間。


  結果才打開門,就被門口一個高大的身影嚇了一跳。


  屋子裏沒有開燈,我還以為路旭東已經去睡了,畢竟這些日子他一直忙得焦頭爛額,每天能睡的時間不過三五個鍾頭。


  路旭東大概也沒料到我會突然開門出來,愣了一下才伸手打開走道上的燈,擋在我麵前有些緊張地問我:“要去哪?”


  我比了比洗手間的方向,沒說話。


  他“哦”了一聲,有些苦澀地笑笑,往旁邊讓了讓。


  我心裏一痛,咬著嘴唇佯裝若無其事地往洗手間走去,等方便完出來,看到路旭東還在原地站著,他低著頭,走道上的燈映在他身上,半明半暗、影影綽綽的,我一時又有些無措。


  “你……不去睡嗎?”我走到路旭東旁邊,有些遲疑地問他。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隨即若無其事地回答我:“可能最近都習慣熬夜了,這麽早就有點睡不著。”


  我心裏一陣酸楚,頓時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剛才我從洗手間過來的時候還看了一眼時鍾,都已經淩晨一點多了,他居然還說早,我都不敢想他每天在公司是忙到什麽時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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