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碾壓

  見李牧天出來,喧鬧聲減弱。


  李牧天漠然道:“你沒資格說我父母。”


  “怎麽,我說得不對嗎?”


  蕭博易冷笑道。


  氣氛緊張起來。


  李牧天想了想,道:“我如果能作詩出來比,你讓我打一巴掌,可好?”


  “李牧天你放肆!”蕭玉茹騰地站起,怒容滿麵。


  此時此刻,李牧天不知收斂,仍然狂傲之極,居然敢提出要扇她父親的臉。


  蕭博易擺擺手,讓蕭玉茹退下,陰冷道:“若是比得過,可以,但若是比不過,你又當如何?”


  “我也讓你打一巴掌。”


  李牧天麵無表情,令人看不出他的內心想法。


  蕭博易搖頭獰笑道:“不,我要你一雙腿,讓你這輩子跪著活。”


  “不公平。”


  葉語蝶立馬出來打抱不平,不滿道,“一巴掌怎能等同一雙腿?”


  宇越眉頭一皺,上次要李牧天死硬不服,想他一雙腿,結果陸靜雪來保他,今晚陸靜雪不在,又有葉語蝶幫著他。


  “激將法”已經成功,他不想所期望的結局,又一次被破壞。


  是他要站出來,加一把火的時候了。


  “葉大小姐所言極是,是不公平,”宇越給出一副公允姿態,道,“不如這樣,你作的詩,要能比得過錢瑞,我這顆離火黑蟒獸珠,送你如何?”


  他拿著裝有獸珠的錦盒晃了晃,流露偽善笑容。


  眾人眼神一動,旋即笑開了。


  這說明,宇越也認定李牧天作假,否則怎可能加碼價值一萬兩千五百兩的獸珠。


  即使是宇家,這樣一大筆現銀,也需要積累一些時日,如果失去,也會肉痛。


  “大手筆啊,少城主太慷慨了。”


  “少城主仗義。”


  有幾人大聲奉承。


  假意舍出人們夢寐以求的東西,讓宇越一下子占盡風頭。


  他這是為未來丈人加碼,也彰顯公平,不但不會有損名聲,反而增加仗義的聲譽。


  “好,今晚,我就破個例。”


  李牧天點頭答應。


  葉語蝶秀眉一蹙,張了張紅唇小嘴,正想說話,瞅見李牧天對她眨了下眼睛,從李牧天的眼神中,她感受到了一種滿滿的堅定與自信,因此把口中的話語吞了回去。


  “一言為定。”


  宇越生怕李牧天反悔,加了一句。


  李牧天自己答應的事,即便陸靜雪出現,也無話可說。


  這一次,李牧天不僅徹底身敗名裂,還要被打斷雙腿的結果,已成定局。


  宇越眼角戲謔之色漸濃。


  “愚蠢呐!”李鑫星心頭大罵,“被激將了都不知道,看那麽多書有個屁用。”


  李鑫星早前就跑到門口,準備隨時溜之大吉,肯定是不會出頭。


  但眼下局麵,現在走顯得太不道義,如果李牧天被打斷腿,作為堂哥,再怎樣也得上去把李牧天抬去醫治。


  李牧天在眾人目光注視下,走向案台,拿起筆,毫不思索的在紙上書寫。


  “握筆姿勢不對吧,一點都不雅觀。”


  “像是拿著一根燒火棍,字都寫不好,還賦詩?”


  林奉等人的評論,引來哄堂大笑。


  長孫婉默默走到一旁,用她略顯慵懶的嬌滴滴嗓音,念出詩句:

  “危樓高百尺,


  手可摘星辰……”


  長孫婉心頭一顫,妙目異彩流閃。


  這第一句,乍一聽,意境和氣勢都比“摘星閣上明月光,萬木林間倦鳥還”拔高不知幾倍。


  稍稍品味一下,李牧天也把摘星閣的“摘星”兩字,嵌入詩句中,卻是化成動作,極為形象,頓時有一股脫俗出塵,飄上蒼穹的感覺,整句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錢瑞回味在剛才的滿堂喝彩,得意笑容猶在臉上,聽到長孫婉念出李牧天寫出的第一句後,麵容一肅。


  下一詩句,李牧天也一揮而就。


  長孫婉繼續念出:

  “不敢高聲語,


  恐驚天上人。”


  長孫婉渾身一震,呼吸頓時停滯。


  她張著豐潤紅唇,視線從紙上移到李牧天臉龐上,久久凝視。


  下一句詩,開啟的奇妙聯想,仿佛把她帶入迤邐夢境。


  她站在這摘星閣七樓,扶搖直上,聳立到了穹頂淩霄仙境,在雲頂之上,與星月比肩,聲音大一些,都可能驚動天上仙人。


  另外,詩似乎還有一層含義,他文質彬彬,音量不大,並非聲勢不如對方,而是不想驚擾了在場佳人。


  這份才情,這份氣度,相比之下,大呼小叫的錢瑞、林奉等,霎時顯得很不堪。


  長孫婉見多識廣,卻無法用更多語言表達這首詩帶給她的美好感覺,口中喃喃驚歎:“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滿堂俱寂!


  眾人聽完整首詩,又看到長孫婉沉醉神態,聽到她給出極高讚賞,頓時麵麵相覷,鴉雀無聲。


  與之前的喧鬧,形成鮮明對比。


  宇越、林奉等臉上的戲謔笑容,瞬間凝固。


  錢瑞快步走到案台,盯著紙上文字,再仔細品味一遍。


  “嘶……”細細咀嚼後,錢瑞猛地倒吸一口冷氣,目光陡然呆滯,頹然失色。


  他的詩,表麵華美,對仗工整,但詩的意境、內涵、韻味等,與李牧天寫的這首相比,簡直有雲泥之別。


  對詩詞涉獵越深,越明了其中差距。


  兩首詩放在一起,一比較。


  高下立判!


  即使不是特別懂詩詞的人,也能大致看出。


  這就好像,有人覺得母雞也挺好看,而當母雞和鳳凰,放在一起…………


  安靜中,夜鴉從窗外飛過,“呱”的一聲,顯得格外刺耳。


  葉語蝶此刻也在李牧天身邊,認真品讀這首詩,不自覺的陷入思索中,她仿佛看出這首詩更深的隱喻。


  “詩中有個‘語’字,是在隱喻我嗎?”


  “那天在蟄龍山森林裏,他大喝一聲,驚嚇到我,今夜再次相見,他不忍心再高聲對我……”


  “表麵是寫摘星閣,其實也是寫給我的嗎?他把我說成“天上人”,天上仙子的意思?”


  葉語蝶紅著臉,抬眼瞄向李牧天,卻見李牧天正似笑非笑看著她。


  她慌忙低頭含羞,纖纖玉指撥弄腰間金黃穗帶,有些手足無措,一顆心沉浸在詩意與羞意的綿纏中,湧動出比之前更加強烈的喜滋滋,甜蜜蜜的感受。


  葉語蝶因李牧天而嬌羞,長孫婉看得都心生幾分嫉妒,這小子還真有福分,還真是一見鍾情了?


  長孫婉沒忘記本職。


  她用招牌式笑聲,打破僵局,問錢瑞道:“錢公子覺得,他這首詩怎樣?”


  錢瑞一臉羞愧,明眼人麵前不敢亂說,哀歎道:“自愧弗如。”


  “嘩……”


  眾人雖說已猜測到大概,但錢瑞當場認輸後,仍引發驚呼一片。


  因為這不是一場普通鬥詩,一個巴掌,一雙腿,加上一枚價值萬兩白銀的獸珠,賦予其重大意義。


  長孫婉深吸一口氣,心頭激動情緒一時無法完全壓抑住,聲線微顫道:“既然如此,牧天公子的詩,勝出!”


  稀稀落落掌聲響起。


  剛才嘲笑過李牧天的人,沒有給出一個掌聲,因為巴掌都打在了他們自己臉上。


  長孫婉接著道:“牧天公子為摘星閣,破例作詩,著實榮幸之至,作為摘星閣的主人,奴家宣布,牧天公子永遠是摘星閣上賓,此外……”


  她見葉語蝶與李牧天關係,漸入佳境,便順水推舟,給李牧天上賓地位,意味著李牧天來摘星閣七樓不用邀請函。


  而她心裏正盤算送什麽樣的贈禮時,卻發現李牧天留給她的,是略顯消瘦的背影,根本沒有在意她說什麽。


  李牧天直直走向蕭博易和宇越,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從容不迫,卻仿佛散發出一股無形氣場,讓空氣中陡然生出一種張力,壓得人難以呼吸。


  氣氛,陡然劍拔弩張。


  因為人們清楚,他走向蕭博易和宇越是為了什麽。


  真敢拿走少城主的離火黑蟒獸珠?


  這獸珠,是宇越在激烈競買中用天價爭到,說明宇越很看重,拿出去加碼,不過是說說而已。


  兩人身份、家世和實力差別巨大,包括宇越自己在內的大多人,都覺得李牧天不敢拿。


  若是拿了,宇越遭受莫大損失,也相當於直接被打臉。


  這不僅是得罪了,而是結下仇恨,更加無法挽回。


  那麽,李牧天敢打蕭博易一巴掌?


  且不說是城主的未來親家,蕭博易本身在上雍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財力富庶,修為達到四品圓滿,而李牧天據說靈脈都未覺醒,又是後輩。


  雖說是大庭廣眾下定的賭約,但你一個毫無實力背景的孑然少年,豈敢真出手打一位強大的名望長輩?


  後果你承受不了,況且這是當眾扇嘴巴,何等的恥辱。


  因而,蕭玉茹也認為李牧天不敢真打,無非就是要她父親道個歉。


  她望著燈火闌珊中,全場矚目的李牧天,感覺大有不同,忽然發現那一身樸素青衫,竟被他穿出翩然濁世佳公子的味道,一時有些愣神。


  此刻,蕭博易眼角一陣抽搐,臉色黑如鍋底。


  他也料定李牧天不敢動手,安然端坐,禿鷲般陰沉凶狠的眼神,倨傲的盯向李牧天,嘴角噙一絲不屑冷笑,擺出長輩威嚴之勢,壓向李牧天。


  李牧天走近,二話不說抬手一巴掌,重重扇過去。


  “啪!”


  響亮的巴掌聲,在出奇靜謐的摘星閣七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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