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心魔夢境（下）
六道血鏈打中，那半顆寶玉開始化出最後一條關鍵性的血鏈。
血腥漸濃，塗山明生夫婦的身體開始漸漸不支，精血不斷的湧出，鮮紅得刺傷雙眼。
“霞鈺，明生大哥……不……”白若嫣痛苦的抱起昏迷的蕭逸澤，失神的看向塗山明生他們，她潛意識裏知道，眼前的兩人，正在離她而去。
塗山霞鈺溫和的對著白若嫣一笑，然後與塗山明生最後神情相視一眼後，二人不再眷戀，催發最後的力氣，第七道鎖鏈帶著尖銳的厲刺，刺入了魈曆身體中。之後，隨著塗山明生夫婦的力氣，第七道鎖鏈連同它鎖上的元神，被一道拉出了魈曆體外。
魈曆感覺身體被萬針穿刺，以及地獄烈火般的灼燒之痛，看著被拉出一半的元神，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好了，教主有難！”
正在拚殺的敏姝見此危情，顧不得太多，在下屬拚命的竭力阻撓下，敏姝與眾堂主殺出一條血路，向著魈曆奔去。
莫殤也力除眾擾，優先趕過去，想要幫魈曆拔除身上的血鏈，哪知手剛觸碰到血鏈，就傳來蝕骨穿心的疼痛，驚得莫殤彈開了手。
“莫老大，你替我們擋住。讓我們來幫教主！”敏姝急道。
莫殤點頭，忽然妖化，變為一頭血眸凶獸，全力阻攔前來支援的正道人士。
“先拔掉這一根！”敏姝指著第七根血鏈，道。
四堂主不顧一切的扯住血鏈，蝕骨之痛狠狠的由他們掌心傳遞到全身，若隻是痛也就罷了，這血鏈竟然還在逐漸的腐蝕他們！
血鏈既有上古之神力，又因是精血而成，混合了塗山夫婦精純的法力，自然不可輕易破解。血鏈中的鮮紅液體沿著四堂主的手臂，蜿蜒而上，如火燒般焚燒著他們的身體。
四堂主的手臂已然成了焦黑色，似乎都能看見那森然的白骨。然而他們依然不放手，忍著劇痛，繼續拉扯著血鏈。
“你們放棄吧，被這血鏈吞噬，你們的靈魂也得不到安息，最終不得好死。”塗山霞鈺冷笑道。
敏姝喘著粗氣，不以為然的說道：“哼，你以為就你們正道懂得視死如歸嗎。我看你們兩夫婦也是油盡燈枯了，那就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吧！”
“啊——”魈曆已經痛得神誌不清了。
敏姝不忍的看著，手中更加用力了。
“啊……堅持，不……”其中一個堂主不支，身體瞬間燒了起來，發出焦臭的氣味，火滅，隻餘灰飛，眨眼間消失在天地間，什麽都沒剩下。
敏姝吃驚的看著這一幕，不一會兒，身旁另一個堂主也化作了灰燼。
此時，閉關的玄非終於出現，來到後山時，一切看來還來得及。玄非一到，毓峰眾人更加氣勢激昂了。很快，莫殤便漸漸不敵眾手。
玄青趁此機會趕緊去查看蕭逸澤的傷勢，一探之下，大驚之色展於臉上，她看著傷心的白若嫣，有些哽咽道：“白姑姑，你放心，我會有辦法治好師兄的！”
白若嫣木然的點了點頭，這時，蕭逸澤悠悠轉醒，咳了幾咳，問道：“怎樣了？爹呢！”
“小澤……”白若嫣把頭埋到蕭逸澤懷裏，無聲哭泣著。
看著母親和玄青的表現，蕭逸澤不敢看向別處，隻是默默的閉上了眼，眼角劃下一顆晶瑩的淚珠，穿過紅玥的手背，默無聲息的滴落在地。
紅玥除了頹然的坐著外，不知道還能幹什麽，哭？她腫紅的雙眼已經掉不出眼淚了。
血鏈已經吞噬掉了三個堂主，剩下敏姝還在苦苦掙紮，那血鏈之火已經燒到了她的側臉，可她依舊奮力扯住血鏈。
塗山明生夫婦想不到對方竟然如此不要命，在這樣下去，他倆確實堅持不住了，與其讓那出體的一半元神重回魈曆體內，不如封其一半，毀其強大的魔道道行！剩下的，隻能全部交給他們所信任之人了。
既然心意已決，塗山明生夫婦便立即動身，結束封印。
其餘六根血鏈隨著控製，紛紛脫離開魈曆的身體，轉而一起卷住了那一半元神。
莫殤回過頭來，見那霸道無比的血鏈已經從魈曆身上鬆開，然而魈曆有些昏厥，無法站穩，正半跪於地麵。
“敏姝，快……快放手，叫莫殤，撤！”魈曆失去一般元神，全身疼痛萬分，稍一使勁，就如萬針紮體一般難以忍受。是他低估了封印的能力，眼下，在這克製他們魔道的結界中，久戰必然不利，唯有暫時撤退，保住實力。
敏姝的雙手早已疼得失去了知覺，魈曆的那一句話，讓她最後的精神支撐乍然消失，焦黑的雙手無力的垂下，整個身體搖搖欲墜。
莫殤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塗山明生夫婦舍命封印，雖為大成，卻著實給他們明日教一記重擊，正中要害。莫殤當下果決判斷情勢，不再與正道糾纏，化為人形飛了過去，抱住魈曆和敏姝，朝明日教眾弟子大喊道：“今日之仇，我明日教他日必將奉還！眾弟子聽令，全力保護教主撤退！”
明日教有序不紊的保護著莫殤他們撤退，玄非率領毓峰門弟子緊追不舍，萬妖盟留下收拾餘黨。這個時候，其餘幾個門派的精英也陸續趕到，與毓峰門一起追殺明日教。
後山這邊，漸漸的變得靜謐起來。
明日教餘下未撤離的弟子，基本都被萬妖盟殺的殺，俘虜的俘虜了。
“前輩……”蕭逸澤扶著白若嫣，想要站起，卻難忍五髒六腑絞殺之疼痛，隻能癱軟在白若嫣的懷裏。
塗山明生與塗山霞鈺二人，正將魈曆一半元神封於那半顆寶玉中，隨後，寶玉外圍再結下一道血之結界，此結界中心形成了一個孔洞。
塗山霞鈺在彌留之際，於掌心以精血化出一把血色鑰匙，液狀的鑰匙形成的瞬間，變為了血色的結晶，緩緩的飄落到蕭逸澤手中。
“將這把鑰匙交給玥兒，此封印，隻有她能開啟或解除。有關這歃血封魔陣更多的訊息，都記載在了我袖中的卷冊上。最後，我希望你……好好照顧玥兒……”
最後的話語，已經變得哽塞，那裏麵包含了濃濃的不舍與眷念。
“不——！”紅玥忽然站了起來，踉蹌著往自己爹娘那邊挪去。
然而等紅玥走近時，她眼前那兩個無比牽掛的雙親，在那一刻，全身仿佛融化般，全部化作了殷紅的鮮血，托起那半顆寶玉，直往一道石室飛去。最後，石門重重的關閉，門上，再次現出一道血之封印。
餘留在紅玥麵前的，隻有染血的，塗山明生夫婦的衣裳……
紅玥愣愣的站著，垂著頭，雙眼灰暗無神的看著地上的血衣。這就是當年的真相麽？原來，她的爹娘死得如此壯烈，悲涼……到最後，竟什麽都沒剩下，他們的身心全都交付於結界和封印中。
這一場大戰的真實演繹，仿佛閉幕般，周圍開始漸漸的變得黑暗起來，周圍的人，一個一個的在消失著。然而紅玥並不關心這些，她的腦海裏，隻餘一片刺眼的鮮紅……
“看到了嗎？嗬嗬嗬嗬……你的爹娘死得好慘啊，他們好慘啊。你要記得他們是怎麽死的！對，他們是被明日教給害死的！他們死得很痛苦，全身精血，一滴不剩，他們死得好痛苦……”
先前那道神秘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忽然間，紅玥身邊出現一個人，用著溫和的聲音叫喚著紅玥：“玥兒，爹在這兒！”
“爹？”紅玥驚疑的抬起頭看過去，塗山明生正完好無恙的站在那裏。
“爹！”紅玥好似失去靈魂一般，麻木的笑了起來，“爹，你不要走……”
“玥兒，娘也在這兒呢。”
塗山明生的身後，塗山霞鈺也逐漸現了身。
“爹，娘，你們都在啊。”
紅玥想要走過去抱住他們，誰知，塗山明生夫婦突然變得麵容猙獰，鮮血不住的從他們頭上留下，瞬間，他們全身上下都被鮮血染紅，觸目驚心，分外恐怖。
“玥兒，我和你爹死得好慘啊！” “玥兒，你不要怪爹娘拋下你，都是明日教的錯，如果沒有他們，現在我們一家三口的日子，該多好啊！” “玥兒，我們死了，什麽都沒剩下，你看，我們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啊！” “玥兒，你要為我們報仇！”
“不——！不要不過來，不要過來……明日教，明日教……報仇，報仇！”
紅玥驚恐蹲下身子，雙手抱著頭，無助的大喊著，喊到最後，她的神智裏，隻剩下了仇恨，隻剩下了——報仇！
“啊——！！！”
紅玥忽然聲嘶力竭的大吼出聲，她全身縛裹著紅光，其中還隱隱的糾纏著一絲黑氣。
“她醒過來了？”莫殤看著處於暴走姿態的紅玥，問道。
“嗬嗬嗬……沒想到這心魔之種這麽厲害，她居然能變成這樣！”敏姝撫著心髒，顫巍的站起。
剛才一瞬間，原本陷入沉睡的紅玥，忽然全身爆發出紅光，一股洶湧的內力隨之而來，將敏姝狠狠的擊飛出幾丈遠。
“不好了，他們攻進來了！敏堂主，副教，你們快撤吧！”一個明日教弟子跑過來，匆匆說道。
“有幾個人？”莫殤問。
“不清楚，暫時好像隻有兩人，但我怕他們還有支援！”
“嗬嗬，走，你們要走哪裏去？明日教的畜生！”一個不似紅玥卻是紅玥的聲音傳來，冰冷而無絲毫感情。
敏姝看去，紅玥已經掙脫了她設下的禁製，正一步，一步的，如同浴血的惡鬼般，向著他們走過來。
“莫老大，我們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趕緊回去教主那邊。快，跟我來，這邊有個密道！”敏姝立刻說道。
“好，”莫殤也覺得應該速速回總教，定下新的周密計劃，臨走時，不忘向下屬嚴詞囑咐，“你們都守緊點，別把人放過來了！還有，若你們不能安全撤離，知道怎麽做吧？”
“副教放心，我等誓死忠於明日教，絕不背叛明日教！”
“誰也別想走！”紅玥忽然大怒，喪失了理智般，匆匆向莫殤他們襲去。
明日教的眾弟子圍了過來，掩護莫殤和敏姝的撤離。
“誰攔我，誰就不得好死！”紅玥抬起頭，赤紅的雙目沒有了昔日水靈的光澤，隻餘一種渴望鮮血的嗜血之意。
等到蕭逸澤和幽離趕到時，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血紅色，到處是腥臭的鮮血，明日教弟子的屍體沒有一具完好。斷肢碎骨，掏心挖肺，場麵何其驚悚恐怖。
而位於無葉樹下，那個一身被鮮血染紅的少女，她的六根尾巴皆染上了可怖的鮮血，其中一根，剛剛扯下一個明日教弟子的腦袋，嘴裏還喃喃道：“爹，娘，你們看，他們也紅了，全都紅了。嗬嗬！你們高興嗎？”
“小玥！”幽離先行吼道，他看到這一幕後，不知道該因為紅玥安全而喜，還是該因為紅玥無情的屠殺而怒呢？
蕭逸澤在看到這一幕後，心中湧起驚慌，震驚，最後再到悲涼和無盡的自責……
眼前的紅玥，突然間變得不似曾經那個天真機靈的小玥了，現在的她，就像是一隻六尾魔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