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真相
蕭逸澤回到紅玥房門外，見小金正蹲在門口玩石子，便問道：“你師父呢？”
“睡著了。”小金趕緊站好，回答道。
蕭逸澤沒再說什麽，轉身往自己房裏走去，經過蓮花池時，深長的看了一眼，然後進屋，合上了門。
紅玥一覺睡到深夜，若不是肚子餓得慌，她簡直不想起來。
慢慢的從床上坐起後，紅玥拂手點亮一旁的燭燈，下了床，感覺有些力氣了，便走去小廚房，看看還有什麽能做來吃的。
忙活了一小陣後，紅玥端著一碗熱麵走開。夜晚涼風習習，倍感精神，紅玥忽然想到後院裏去吃。等到了後院，竟然發現還有個人坐在那裏，背影孤寂，不甚冷清。
“師父？”紅玥驚訝的喊道。這麽晚了，為何他還沒休息？
蕭逸澤沒有回頭，他望著寂靜的遠方，輕聲說道：“餓醒了？”
紅玥放好麵碗，磨著筷子道：“嗯。師父你要不要來一碗？”
“不用了，你吃吧。”
紅玥坐下開始吃起來，中途蕭逸澤沒再跟她說話，倒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特別是周圍一片安靜，她吸麵條的聲音就顯得特別大，大到她都不好意思繼續吃了。
紅玥吃了一半，放下筷子，說：“師父，很晚了，該休息了。”
“吃完了？”蕭逸澤淡淡的問道。
“嗯。”
“那……你過來吧。”
紅玥覺得現在的蕭逸澤好神秘，有股說不出什麽氣氛的氣氛在不斷蔓延，讓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紅玥學著蕭逸澤的樣子，盤腿坐到他旁邊，等待他開口。
很久很久，蕭逸澤依然沒有說一句話。紅玥摸著鼻梁，在這寂靜得發慌的夜裏，紅玥不免顯得焦躁。她偷偷瞥了眼蕭逸澤，清冷的夜空下，他是那麽的安靜，那麽的唯美，美得讓她心跳加快。
幾年了，與蕭逸澤相處過無數個日日夜夜，紅玥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自己的師父有了不該有的感情，她為此迷茫，也為此痛苦，也不斷的暗下決心要斷了非分的妄想，可是在完美無瑕的蕭逸澤麵前，她又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潰敗，一次又一次的淪陷得更深，更深。
紅玥一直在壓抑著如此糾結痛苦，不可言表的情感，而今夜，再這麽靜坐下去，她怕快要承受不住了。
終於，紅玥還是忍不住先開口道：“師父，已經很晚了，該休息了。”
這一句劃破寧靜夜晚的聲音，仿佛將思緒飄遠的蕭逸澤，瞬間拉回了當下。
蕭逸澤緩緩側過身，看著佯裝微笑的紅玥，忽然抬起一手，輕輕撫上了紅玥的頭。
有那麽一瞬，紅玥感覺時間穿梭，此時此刻的畫麵，好像跟曾經的某一刻重疊了起來，可是卻又那麽的不真實。
蕭逸澤的聲音帶著絲倦意傳來：“小玥，你想知道你父母的事吧。”
紅玥眼眶睜大，緊張又不安的看著蕭逸澤，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確實一直一直都想知道爹娘的事情，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內心深處竟然在害怕。
紅玥的手有些顫抖，蕭逸澤感覺到了，歎了一聲，緩緩道來：“你總該知道的，慢慢聽我說來吧。這些事，還得從兩百多年前說起。”
“你父母原本也是塗山狐族的，後來相繼加入了萬妖盟，成為了盟裏數一數二的高手，他們尤其擅長鑽研結界之術。我父親當年與你父母相交至深，後來還結為義兄妹。”
“我父親也與先任毓峰門掌門交好，所以後來將我托付到毓峰門下修行。本來一切都過得很好，我與我的母親在毓峰為家，就安居在這竹雲澗。可是妖族產生了分歧，有一派妖族認為不該與人類結好，想要摧毀岐山契約，讓妖族稱霸。我父親作為萬妖盟盟主，自當是要製止這樣的事情。”
“那些反對派後來組成一個教派，稱為‘明日教’，在他們的陰謀下，竟開啟了神魔之井，他們居然和魔族的做交易，教中大部分妖都成了半魔。明日教的教主魈曆，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
“那時，明日教的勢力十分龐大，縱使集整個萬妖盟和所有修仙門派，也隻能與他們打個平手。我父親不能坐視不顧，讓魈曆的力量越來越龐大，所以便拜托了你的父母，讓他們創下能鎮壓魈曆的法陣。後來……你父母確實是做到了，那個陣法，叫‘歃血封魔陣’。”
說了許久，蕭逸澤看著靜默不語的紅玥，從懷裏掏出兩頁紙，遞到她麵前，“這兩張，就是‘歃血封魔陣’的陣法圖。”
紅玥默默的接下圖紙，看到上麵竟然有幾滴幹枯的血跡，她顫抖著問蕭逸澤：“師父……我爹娘，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這把鑰匙到底是什麽……”
蕭逸澤垂下眼眸，掩飾住深沉的目光，道：“當年，魈曆突然攻打萬妖盟，但沒想到他們竟是佯攻，毓峰門才是他真正的第一個目標。攻上毓峰時，你父母才剛剛設計出‘歃血封魔陣’，此陣凶險非常，麵對來勢洶洶的明日教，他們便顧不得實踐一二，分毫必爭的開始結陣……”
“待我父親率領萬妖盟大軍趕到時，你父母正與魈曆勉力相抗，我父親攔下魈曆，給了你父母時間去完成陣法。我父親他……他那個時候因為我母親的緣故，已耗失了三層修為，與魈曆對決處於下風，為了讓陣法成功啟動，父親他……做出了犧牲，可恨我當時什麽忙都幫不上，反倒讓魈曆重傷，還連累了我母親……”
蕭逸澤的雙眸波動，他仰起頭，長長的歎了口氣。
“你父母在關鍵時刻，依靠一件上古神物，結成了陣法，陣法力量十分龐大，魈曆也無法抵抗，若不是他的手下拚死相搏，他的力量本該被全部封印的……”
“那，那我爹娘他們……那個陣法是不是有什麽代價！？”紅玥聲音有些嘶啞的問道。
蕭逸澤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是。‘歃血封魔陣’，它需要結陣之人以全身精血為代價……”
全身精血為代價？！竟然會有如此殘忍的陣法……
紅玥微微張開嘴唇，不住的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來，臉頰邊，一顆晶瑩的淚珠無聲落下，滴在地上，濺起一朵傷心花。
紅玥木然的掏出血色鑰匙，淚眼迷離的看著，問：“這把鑰匙，難道是他們的精血所成？”
蕭逸澤默然點頭。
“師父，你說你當時在場，你還知道什麽？他們最後可有說什麽？”紅玥開始哽咽。
“我當時重傷，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的發生。待魈曆的一半元神被封印後，你母親在即將消逝而去時，於手心凝聚成了這把鑰匙，並將它托付於我，讓我交給你……”
紅玥握緊血色鑰匙，泣不成聲。原來這竟是母親的鮮血所成！當年毓峰一戰，竟是那樣的血腥嗎？爹娘是下了多大的決心，竟會以性命為代價，做出如此之大的犧牲！
“師父，嗚……師父，你快告訴我，這把，這把鑰匙是不是有什麽用，我爹娘是不是還囑托了什麽？”
紅玥雖然傷心不已，但看著這把鑰匙，總覺得爹娘定是有什麽遺命要托付給她，如果果真如此，她不能不去做！
蕭逸澤看著滿臉淚水的紅玥，心口仿佛被什麽壓住了，分外難受。在他眼裏，他的徒弟紅玥，一直是那個快快樂樂的小狐狸，他何曾想要她如此難過……
蕭逸澤拂起袖子，輕輕擦拭著紅玥的淚珠，柔聲說道：“不錯，這把鑰匙確實有重要的作用。小玥，為師知道你很難過，不過下麵的話，你一定要認真聽著。”
紅玥擦著淚水，抽泣了幾下，點了點頭。
“‘歃血封魔陣’是個強大的陣法，它可借助上古神物的力量源源不斷的汲取靈氣，周而複始的淨化魈曆那一半蘊含魔力的元神，按你父母的估算，五百年後便可完全消滅掉被封印的元神。可在此期間，封印會有衰弱，到那時，就需要去加固封印。”
“你的這把鑰匙，既是加固封印的鑰匙，也是接觸封印的鑰匙。由於封印是你父母結成的，所以加固封印也必須由你方可做到，配合這把鑰匙和你三滴精血，就可保封印再維持三百年。”
“但是若鑰匙的事被明日教得知，他們定會想方設法尋你，控製你去解除封印，因為封印會排斥帶有魔氣之人，他們無法靠近。”
“師父，解除封印可有風險？”紅玥心情稍稍平複下來，問道。
蕭逸澤目光突然變得銳利，雙手攥起，“那個封印已與那件神物深深結合，加固封印，便如供奉神靈一般，隻需獻上一些貢品；但若是想要解除封印，那便是要打破神物與封印的關聯，需要獻祭生命才能做到。不過，你放心，為師萬萬不會讓明日教的做到這一步。”
紅玥緘默，低頭像是在看著那封印圖紙，可目光渙散，又像是在思慮別的事情。
一切都明白了，可是真相竟然是這麽沉痛。紅玥要緊下唇，“明日教”這三個字已被深深刻在腦海裏，這幫禍害的魔妖！若不是他們的欲望，又怎會發生如此痛心的事！她忽然好恨，好恨！
“小玥！”蕭逸澤看見紅玥眼裏露出的深深恨意，不禁憂慮，“不要被仇恨所蒙蔽，為師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明白你眼下該做的事。”
紅玥醒過神來，怔怔的看著麵前的蕭逸澤，她居然忘了，她居然在師父麵前失態了。那一場大戰，死去的不止是她的雙親啊……
“師父……”紅玥無力的喚道，她現在這麽難過，這麽痛心，那當年親眼麵對那一切的師父呢？他又是如何的難受？！
蕭逸澤似看明白了紅玥眼裏所透露出的情感，他淺淺一笑，一股暖人心神的感覺灌注在紅玥全身，似柔和的陽光般溫暖舒適。
“都過去了。小玥，你也要把目光放眼將來。放心，師父會一直在你身邊，你不要害怕。”
這淺淺一笑後，忽然有什麽東西撞擊在紅玥腦中，紅玥眼前的蕭逸澤變得模糊起來，慢慢的，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個青俊的蕭逸澤。
“逸澤哥哥……”
一聲熟悉的呼喊不禁破口而出，隨後紅玥頭腦一沉，便陷入了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