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兔子不吃窩邊草
“這種情況已經多久了？”
“三個月前就開始了。”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當時沒想到，在醫院外麵徹底看不見的時候才去做了檢查，最近好像越來越嚴重了。”陸謹言摘下眼鏡，看著眼前模糊的景象，搖頭失笑。
“已經看不清楚了嗎？”坐在陸謹言對麵的醫生正是他的大學同學兼好友林濤，不過兩人太忙，聯係並不多，這一次陸謹言最後才找到他。
“檢查結果怎麽樣？”
林濤低頭去看片，末了說：“當時醫生應該跟你說過，腦裏的積液會壓迫視線，這是當時的車禍後遺症。
陸謹言點點頭：“說過了，但是後來一直都沒事，我以為不會有問題。”
林濤調整了一下位置，又認真分析了一下他的情況，說：“可能不是很樂觀，目前國內國外都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你這種情況，有可能隨著時間的轉移而變得嚴重，甚至……”
“徹底看不見是嗎？”
“老陸，也不是完全沒有恢複的可能，你不要太灰心，有些病人在許多年之後，奇跡般又可以重見光明了，這些都不是完全沒可能。”
“奇跡？”陸謹言苦笑。
等待奇跡的出現，倒不如說是找一個安慰自己的借口，陸謹言聽過許多人人這麽說了。
“坦白說，現在也隻有這一種希望，血塊的位置太敏感，不能動手術，現在是不是隻要一緊張，就很容易出現暈眩失明的情況？”
陸謹言點點頭：“是。”
林濤很謹慎的問：“你今天一個人開車來的？”
“是。”
他無奈搖頭：“一會兒我送你回去，記住這樣的情況以後都不能開車了，誰也不知道意外什麽時候發生，老陸，沒有什麽比命更重要，再說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沒告訴你的妻子？”
“她還不知道。”
“你準備隱瞞嗎？”
陸謹言鄭重委托：“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吧，暫時我還不打算讓她知道，再說……她恐怕很難接受，我也還沒有想好要怎麽開口。”
“好吧，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盡快告訴他們，畢竟這樣的情況單獨外出是很不安全的，從現在開始，你必須要努力適應黑暗的環境。”
看見好友麵臨這樣的噩耗，他的心情也十分沉重，無法像是麵對其他病人那般從容。
“我這樣還能撐多長時間呢？”
林濤看了他一眼，在艱難的跟自己的專業知識做鬥爭，他雖然很想給他希望，但現實很殘酷，他甚至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時間，再短暫也不行。
“沒關係，你如實相告吧。”陸謹言神色淡淡，似乎對這件事情完全接受。
林濤暗歎一聲，邊在病曆本上寫下內容，良久他推了推眼鏡，才用一種十分平緩的語氣說：“情況現在不是很樂觀，加上你最近情緒波動太大，隨時都有陷入失明的可能當中。”
“隨時？”這句話仿佛晴天霹靂，哪怕有心理準備，依然讓他如遭雷擊，渾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久久無法動撣。
噩夢距離自己那麽近，觸手可及，他甚至不敢想，也許在下一刻，就徹底看不見，這個世界他還沒有看夠，藍天白雲，光芒，閃爍的霓虹，更重要的是，她的笑顏如花。
“我知道你無法接受，但現在最好提前做準備，不然的話，誰也不知道那一刻什麽時候會到來，所以今天讓我送你回去吧。”他不放心他自己開車，他這樣的狀況出門都不能被允許。
“不用……”
“不行，老陸，這太危險了，我是個醫生。”
陸謹言謝絕了他的好意，最後打電話讓沈清過來接，他心情複雜，上車之後沉默著一語不發。
“陸總，要送你回去嗎？”
陸謹言從醫院出來，沈清看著他臉色就知道檢查結果一定不太樂觀，但不知道嚴重到什麽程度。
“不，去機場。”
他愕然，重複了一遍：“去機場？”
“嗯。”
顯然他並不打算解釋，沈清也不敢再問理由，將人送到機場之後收到了陸謹言的指令，在原地等他，出來之後會打他電話。
原來不是要離開，得知這個結果之後他鬆了口氣，默默在車上等他，陸謹言消失了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裏麵，他一直在裏麵透過玻璃窗，看著那些不斷起飛的飛機。
站在地麵上，還能聽見天空之中傳來的轟鳴，這樣的一幕，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吧，他閉上眼睛，感受著以後即將要麵對的黑暗日子。
耳邊的聲音仿佛更加清晰，但他不知道是屬於哪一個方向，甚至他不敢轉身，因為不確定身後現在有沒有人，他惶恐的想，如果真的看不見了，他要依靠怎樣的能耐，才能從這裏離開？
連獨立生存的本能都會失去，將來的日子永遠都不能照顧別人，甚至他就是那一個時刻被照顧著，而他的世界裏，除了聲音跟黑暗，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無論怎麽告訴自己要從容接受，陸謹言還是沒辦法將自己從恐懼的邊緣拉回來，他跌跌撞撞走了出去，上車之後跟沈清報了醫院的地址。
“陸總，還回醫院嗎？”
“是，開車，去醫院。”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將視線轉到了窗外去，看著飛速掠過的景致，他近乎貪戀一般看著這座城市，鋼筋混凝土，他從來不覺得有多麽吸引人，可是現在竟然成了他留戀不舍的風景。
沈清時不時從後視鏡中打量著他，陸謹言現在的狀態，讓他十分不放心，又不能打電話給瀟瀟，心裏七上八下開始糾結。
車子在醫院停下之後，陸謹言直奔林濤辦公室，恰好裏頭有病人走出來，他想也不想，上前推開門，走到他麵前。
麵對他的去而複返，林濤極為差異，可對方眼神裏透出的急切，讓他感到不安。
果然，陸謹言下一句就是問他有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可以讓他重見光明，哪怕需要一輩子戴著眼鏡，視線模糊，都不在意，隻要可以看見光芒。
他說完之後急切的看著他，林濤卻慢慢垂下眼簾，緩緩搖頭。
“按照目前的技術，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都沒有手術之後恢複的先例，何況你現在的情況根本不能動手術，所有能用的辦法我都查閱過了，但……”他失望的搖頭，走到他麵前，愧疚的拍了拍他肩膀。
陸謹言啞然，對方的回答已經證明了一切，他唯一的希望，都隨著此刻的沉默沉入海底。
“我知道了。”
這一晚，沈清將陸謹言送回去之後，他到了樓下卻不肯下車，問起了公司的事情，沈清說了一些還沒解決的問題，陸謹言讓他開車直接回公司去。
兩人加班到八點多，期間程瀟瀟打過一次電話來，陸謹言讓她自己吃飯，並告訴她在公司加班。
沒多久她就開車過來了，手裏還帶著飯菜，兩人餓得饑腸轆轆，沈清看見她拎著的袋子，眼睛都快要放光了，笑著接過連連感謝，然後在陸謹言警告的目光中打開放到桌上。
“有這麽忙嗎？突然加班到這麽晚？先前都沒有聽說忙起來。”
程瀟瀟坐在旁邊翻閱報表，替他們檢查一些賬務，突然問了起來。
陸謹言心虛，不敢告訴她自己沒剩下多少日子，想盡快讓公司走上正軌，所以才趁著現在加班，希望在徹底失去光明的時候，不至於丟下一個爛攤子給他們收拾。
沈清說：“這些東西弄好之後，就有一陣子的空窗了，到時候陸總想休假應該沒問題，夫人可以先看好什麽地方景色不錯的，跟陸總來一個月蜜月旅行。”
“這個計劃不錯，我那邊的項目要結束了，謹言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程瀟瀟歪著腦袋開始想，她其實有許多地方想去，就是不知道陸謹言的時間上會不會有衝突，不然按照這種工作狂的頻率，再不休息的話人就要殘廢了。
“你想去哪裏呢？”他問。
“我想去好多地方，不過還是要看你的時間安排，如果到時候沈總可以在公司坐鎮的話，那麽……”她挑眉看著沈清，那意思不言而喻。
沈清笑了笑：“單身狗的福利都被你們這些人給奪走了，國家要呼籲關愛單身狗才行，不然旅行都要被剝奪，我們也太沒有人權了。”
“這個問題你盡管放心，如果你要是讓我們陸總安心度假的話，下次我給你介紹個美女，幫你擺脫單身狗生涯，到時候這個蜜月旅行，絕對給你一個長假。”
“程董既然已經發話，那麽我必須要好好幹，為了將來的老婆。”沈清笑著接下話。
陸謹言配合他們笑，卻在擔心自己能不能等到這個度假的到來，雖然他也很渴望可以擁有這麽美好的回憶，他甚至還沒給瀟瀟一個盛大的婚禮。
“絕對給你介紹一個美人。”
陸謹言說：“你什麽時候改行當媒人了，沈清是鑽石王老五，公司多少女孩子盯著他看，哪裏還需要你多管閑事。”
程瀟瀟瞪他一眼：“兔子不吃窩邊草。”
陸謹言哼笑：“近水樓台先得月。”
“……”
沈清最後解圍：“那麽我就等著領導給我介紹的美女了，至於公司裏麵的，辦公室戀情這種我還是不太熱衷。”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程瀟瀟在開車，她突然問陸謹言：“你今天都去了哪裏？”
他神情一變，快速轉換幾下：“沒……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