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番外篇:塵埃1
“玉兒!不要……不要!”
屋外不遠處不斷傳來楊釗聲嘶力竭的聲音。孟湯知道那是不遠處懸崖邊上一個心碎男人的叫喊。
很讓人心碎的叫喊,但無論因為什麽,這種叫聲聽久了總是有點煩人,孟湯不耐煩的抽起了水煙。
沒多久聲音終於停止了,拖著疲憊的軀殼楊釗推門而入。
“玉兒跳崖了。”
“我知道。”神案邊,孟湯抬腿抽著水煙袋,用著僅剩的左眼欣賞他此時落寞的神情。
楊釗找了個地方自行落座。“你早就知道她已經醒了?”
“是。”
“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人在做天在看。一些事情一旦做了——就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一口煙被嗆到,孟湯一咳嗽反倒牽動了臉上的毒瘡。
“代價?到底是誰開出的那種無恥條件?現在反當起警惡除奸的正義之士了?”
“哼,”孟湯輕笑,拿起煙杆錘了錘鞋底。“那倒煩請大人告訴我到底什麽是好什麽是壞?而大人自己又是這好壞之中的哪一個呢?”
“你……你費盡心機讓玉兒聽到我親口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無非就是不想我如願。我楊釗確實不是什麽君子,但你若有心懲惡,昨夜為何還對玉兒……”
“老朽——從不以君子自居。”
“無恥!”
“說道無恥,有楊大人在此,老朽不敢爭先……”話音未落,孟湯看到楊釗以劍柄死死抵住了自己的喉嚨。
“你害玉兒羞憤自盡。你也得死。”握著劍鞘,楊釗一字一句的冰冷吐出。
“死?”像聽到了個驚天大笑話,孟湯突然不受控製的癲笑起來。“你以為我會怕死?”
反手握住脖子上的劍柄,孟湯突然轉頭以獨眼死死盯著楊釗的眼睛。他轉的很快,以致臉前碎發被一並甩到了後頭。現在,他一張猙獰如鬼魅的臉正肆無忌憚的呈現在楊釗麵前。這樣一張臉,看的便是如楊釗這樣的人也頓時心中一寒。
緊握劍柄,不給楊釗逃開的機會,孟湯突然起身欺近,“看清楚!看清楚我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你會認為我活著好過死了?你若真愛你表妹便當真給我一劍!既替你表妹報了仇,也好還我個解脫!”
楊釗拚命抽回了劍。“瘋子!”
“哈……!我倒忘了你豈會真心愛她?你若真心愛她昨晚便不會……”
“住口!”
“自責了?良心難受了?這幾句話你便受不了了?昨晚你做都已經做了,還怕別人說了不成?”
“不許你再提她!你不配!”
“她人都是我的了,還提什麽配不配的……”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孟湯直接從椅子撲到地上。
孟湯摸索著爬起身,“怎麽了?自己做得卻聽不得了?昨晚可是你親自把她抱上我的床的。”
“住口!”
“我為什麽要住口?貴族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和一般的民女不一樣,人長得標致也就算了,她的皮膚好滑,我摸了一宿都不夠,她的腰好細……”
“我叫你住口!”劍光晃過。電光火石。
良久,一縷陽光映射進來,襯著楊釗手裏蒼白的劍光,一滴滴鮮血順著劍身滴落地上。
孟湯依舊站在那裏,他伸手摸過脖子,那種鮮血瞬間湧出的聲音很好聽,像風在唱歌。
孟湯笑了,他的表情依舊猙獰,然而獨眼上的光彩卻分明已充滿了寬慰。
我叫孟湯,是藥王孫思邈最後一個弟子。
我是個孤兒,師傅收留我的時候我還是個不記事的孩子。
師傅雖是個道士卻熟讀儒家,他時常說做人要多多遵循孔孟之道,特別是我們行醫濟世的更要時時心存善念,以眾生為己任,方可憑著手中一劑湯藥福澤萬民。這便是我人生篤信的道理。
記事起就跟著師傅隱居在太白山,直到二十二歲我學藝有成,終於背起了自己的藥筐開始行醫濟世的人生。
小慧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我和小慧的緣分開始於一片雪地。因為得了麻風病,那天她被趕出了村子,即便身邊最親的父母兄弟也遺棄了她。
嚴冬裏,隻穿一件單衣的她環胸走在厚厚的雪地上。於是她很快就倒下了。
發現她時,已經奄奄一息。
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是相依為命的過活,白天我為病患診病時小慧怕自己的樣子嚇到村民便遠遠的把自己藏起來,到了晚上則陪我一起準備藥材,為我熬湯做飯。
就這樣我們相伴著走過一個村落又一個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