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鮮衣怒馬(下)
沒多久楊釗從農舍中走出,“那家人估計都出門幹農活去了,裏麵倒是有現成的水和幹糧,我留了銀子他們見了應該不會怪罪。”楊釗說的把食物遞給了楊玉奴。
“謝謝表哥,我不餓。”
“是不是吃不慣山野人家的幹糧確實粗鄙了些。不用擔心,表哥一會兒就背你回去,到家就有好吃的了。”
“不,不是的,玉兒真的不餓,表哥你多吃點。一會兒……還要仰仗表哥呢。”她是指楊釗一會要背她回去,語調不自覺羞澀了起來。
“玉兒……你臉紅的樣子真好看。”
“誰,誰臉紅了!”
“嘿,嘿嘿。”楊釗憨笑起來,大口咬著幹糧。
忽然,不遠處的草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誰!”楊釗機警的回頭。
“我道是誰會來我這鳥不拉屎的破屋子,原來是兩個小情人在這兒談情說愛啊。”草叢間,一人操著沙啞的嗓子詭異笑道。
“誰在那裏裝神弄鬼?!竟敢在朝廷命官麵前造次!”聞聲,楊釗一改麵對楊玉奴時的憨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持劍護到她身前。
那一瞬楊玉奴甚至懷疑自己晃了眼,怎麽一個憨傻的莽夫一瞬間竟成了個英姿勃發的英雄,就連聲音也充滿了男兒氣概。
“喲——好大的官威啊。”沙啞的喉嚨佯裝害怕的笑道,“敢問大人是否有覺得哪隻手有什麽不對勁兒的?”
楊釗不屑的抬起雙手,沒想右手竟不知何時多了條黑線,像條蜿蜒的小蛇正以看得見的速度向上蔓延。
“不好!”他第一時間打翻身邊的幹糧和水。“你個妖人居然在食物下毒!”
“可惜了那幾塊幹糧,都是老朽留給自己的午飯喲,我沒事兒在自己飯裏下毒做什麽?”
“你這妖人滿口胡言,誰會信你沒下毒!”礙於身上中毒,楊釗不敢胡亂移動。
“我隻說是沒在飯裏下毒。哎……奈何老朽生性膽小,山野荒蕪怕隻怕偶不期然遇上個歹人的,便在正門上塗了點自家種的毒草。”
“一派胡言!若是在門上塗毒,你就不怕誤傷了自己?”
“是啊。老朽怕啊,所以自這屋子建成以來連老朽都隻敢從後窗跳入屋內。哈哈,哈……。”那人嗓音沙啞,似是喉嚨裏永遠塞著一把沙子,即便笑的時候都透著無名恐怖。
“你我無冤無仇,既是你自己種的毒草還不快把解藥交出來!”
像是沒聽到楊釗的話,那人顧自走了出來,一路唉聲歎氣,“一頓午飯就這麽平白被人糟蹋了?真是可惜哦。”
二楊側目終於得見真身,隻是那一看……那真的是一個人嗎?
他蓬頭垢麵,卻依然遮不住臉上那塊幾乎跨越整張臉的毒瘡,他沒有右眼,是被人生生剜去的,以致那個位置現在隻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幽暗、恐怖。他的嘴很長很寬,好像永遠在笑,細看才發現那其實是被人用刀子從兩邊嘴角生生切上去的,雖是笑的,卻讓人直寒到了心裏。
楊玉奴下意識的向後退去。
“小姑娘?莫不是看到老朽這副樣兒被嚇著了?”那人一臉調笑著將全臉轉向她,說話間又朝她近了幾分。
“你別靠近她!”楊釗定在原地,想以聲音喝止他,結果當然是徒然的。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好由著他從自己身邊走過,步向楊玉奴。
眼看著怪人黑壓壓的影子已壓過自己手臂,楊玉奴換了口氣,仰麵望著他,不卑不亢,“沒有的事兒。隻是我腿傷了,剛才這般坐著壓的傷口難受才向後挪了挪,好放腿自在。”
“哦?腿傷了?老朽正好懂醫術。”怪人輕挑的俯下身,言語間便要撩開楊玉奴的裙子。
“你做什麽!放開她!本官命你放開她!”
“官兒?哼!”怪人突然停了動作,“就憑你個名兒都叫不出的芝麻綠豆小官兒?你們這些皇親貴族身邊的狗奴才我算看透了,一個個人前兒人五人六的,到了主子跟前就全成了名副其實的一條條狗了。”
“侮辱朝廷命官!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一氣之下楊釗欲拔劍和他拚個你死我活。
“拔劍啊?怎麽不動啊?”那怪人笑著走到楊釗身旁。“不是要和我拚了嗎?實話告訴你,老朽可是一點兒武功也不會的。大人您占盡大便宜啦。”
“為、為什麽我不能動?”除了說話,楊釗發現自己竟已完全失去對身體的控製。
“喲——看來您毒氣已走遍四肢,再過一會兒,等它上衝到了腦門兒您就連說話都可以省啦。”
“你!”
“對!多說兩句多說兩句,最好火氣再大點兒,這樣血氣走得快了,毒升上去的也快了。”
看著楊釗一副張口結舌的樣子,怪人笑的更開心了。“小姑娘,大叔來幫你看看傷啊——”熟視無睹一旁的楊釗,怪人徑自淫笑著向楊玉奴走去。
“前輩既是一片好心要幫玉奴治傷,怎好再以其他事情麻煩閣下。不過是一些小傷,這便讓前輩過目。”言語間楊玉奴搶先輕撩一片裙腳,露出腳踝傷患。
“我看看,本是快好的舊傷怎生又裂開了?定是那小子沒照顧好你吧?”怪人瞥了一眼依舊木頭般杵在原地的楊釗。
“是玉奴前些日子自己貪玩弄的。前輩錯怪他了。”無視怪人抓著自己腳踝東張西望,楊玉奴回答的從容淡定。
擺弄良久,三人未再言語。那怪人雖然言語輕挑,卻自始至終當真在為楊玉奴療傷,並未另相輕薄。
傷口處理完畢,那怪人不言不語的站起身徑自向自己的茅屋走去。
“你站住!”眼見他走了,楊釗急的一時忘了禁忌破口大聲道。
“大人——還有何事?”怪人緩緩轉身問道,眉眼笑的甚是古怪想起一說話毒氣便會走的更快,楊釗立即噤聲,看著那怪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人既然不說話,那小人隻好當沒事告退了。”怪人繼續走去。
“前輩!”楊玉奴坐在原地提醒。“我兄長身上的毒您還沒解呢。”
“毒?你兄長自己不說,想來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替他著急?”
“前輩說笑了。不是您剛說的,一開口毒氣便會走的更快。叫我兄長如何說話?”
“原來也是個貪生怕死的。”怪人對著楊釗,臉上鄙夷之色溢於言表,“到頭還要個姑娘家替著求情。”
聞言,楊釗怒目圓視,脖子上頓時青筋跳起,卻終於不敢開口說一個字。
“前輩——我兄長是好人。您再這樣可就沒意思了。”
“的確沒什麽意思。那你說什麽才是有意思?”怪人一瘸一拐的轉向楊玉奴。
“不如就讓玉奴為您下廚做一頓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