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上弦月
“好你個登徒浪子!大庭廣眾之下,竟敢調戲我表妹!”不知打哪兒來了個壯漢,未等眾人緩過神來,沙包般的拳頭便砸上了小馬的胸口。
頓時,小馬臉上一陣鐵青,我趕緊衝上去一把攔在他身前,“哪裏來的瘋子?!居然敢當街行凶了不成?!”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我當街行凶?!可知我楊釗是什麽人?”
“我管你是什麽人,你不分青紅皂白的當街打人還有理了?即便今日是皇上來了也不能是這個道理啊!”我一來氣,扯著嗓子便對他吼道。
大概是沒想到一個弱女子竟也如此強悍,大漢的氣勢退了退,“誰,誰說我不講理了。他,他調戲我表妹。”說著,大漢指了指小馬手中的香囊。
“那香囊……”小馬想開口解釋,隻是胸口一緊便吃痛的再說不出來話了。我趕緊側過身扶住了小馬,“這是我家相公!剛我一直都在他身側,怎就沒見他對哪個女子動了歪念。是吧,相公?”
小馬先是一愣,待開口時胸口又是吃緊的一陣咳嗽。
眾人隻當是默認,我便繼續開口道,“小女子一個婦道人家,自是不好多說什麽,隻是事關夫家名譽,還請在場的叔叔嬸嬸給奴家做主。”我扶著小馬,側目輕拭眼瞼。
其實我有點擔心從剛剛的氣勢淩人到現在楚楚可憐的轉變未免太大,會難免惹人疑竇。
要是因此沒人為我站出來說話,那就隻好另覓說辭了。在心裏我為自己的百密一疏一陣苦笑。
“我看到了,花燈遊行結束前我看到是有個姑娘在他那兒掉了香囊,這位公子好心幫她撿起來,可那姑娘卻不見了。”一位大嬸站了出來。
“多謝這位姐姐為小女子主持公道。”我輕輕拭淚後對她一揖,轉而對向大漢,“這下你該聽清了吧?是你表妹自己落了東西,我夫君隻是好心幫她拾起,卻不見了來人,這才一直放在手上等著遇到了再還給人家。”
“你,你胡說。這香囊本是一對,我聽表妹說過,其中一個是要交給她未來夫君的,她又怎麽會如此糊塗?!你就別在這兒胡攪蠻纏了,我堂堂章仇兼瓊身邊的采訪支使,容不得你如此放肆。”說到一半他似想到香囊的涵義,便顯得格外咬牙切齒。
原來是這樣,“小女子自是不敢在官爺麵前放肆。隻是依奴家之見,那姑娘定是與閣下今晚相約出遊的吧?”
“是啊。”楊釗摸不著頭腦。
“我若沒猜錯的話,你二人後來一定是走散了?”
“是啊。”他的音調又高了一個度。
“那香囊是要送給未來夫君的,怎麽會出現在我家相公的手上呢?”我努力想著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是啊……”看得出他正努力隱忍著怒氣,要是再把他激怒一次,估計連我也要跟著倒黴了。
靈光一閃,我一下有了主意,“那就沒錯了,我想閣下的表妹一定是因為焦急找不著你,才會倉惶間連香囊這麽珍貴的東西都遺失了。花燈遊行都結束好一會兒了,想那位姑娘可能遍尋不著閣下便先行回府了。如今香囊不見了,表哥又不在身邊,正是最需要閣下去安慰的時候啊。”呼……終於被我兜回來了。
“對啊……表妹!”顧不上與我們交代,大漢一撒腿便跑開了,想來定是去找他那個表妹沒錯。
你也真算蠢了,若是那姑娘真心與你相好便會在你身邊跟的牢牢的,又怎會人流一衝便散了。就算真是不小心走散了,一條街就這麽長,哪兒來的道理到現在還沒找著的,當然了,除非就是那姑娘有意躲著你。還有那香囊便最是奇怪了,你說這姑娘哪兒不好丟,偏偏丟在小馬身邊,而且人家都給你撿起來了卻又不見了人,怎麽說都不合情理了不是?
看著那名大漢一路狂奔的背影,便覺得一陣好笑。當然,剛才所想的,可是一個字都不能讓他聽了去。
夜深了,待到人群散去,我也扶著小馬亦步亦趨的往回家的路上趕。路有些泥濘,突然腳下一滑便和小馬雙雙摔在了地上,“咯!”隨著腳踝清脆的聲響,我知道自己脫臼了。想試著站起來,卻是重重的跌回了地麵,不服輸的再次試圖撐起自己,結果卻是更重的回到了地上。
真是好笑,進宮前我是被人家耍的團團轉,進宮之後還是被各方勢力逼的無處容身。到了如今……阿九,為什麽你總是這麽沒用?
薑皎……團兒,王皇後……一條條性命……難道你阿九會的隻是踏著別人的性命往上爬嗎?!連累別人禍害自己,如今倒連扶人走路都做不好嗎?真是可笑!
我負氣的用力捶打自己,卻被小馬一把阻止,“都已經受傷了,為什麽還要這樣對自己。”
“……隻是……隻是覺得自己好沒用。”我沮喪的垂下頭。
“恩,是怪沒用的。”
“……”我驚異的轉向他。
“你看你,不會做飯,不會劈柴,連掃地都掃不像樣,針線女紅就更沒指望你了,任誰若是說你能幹也未免太違心了不是?”小馬說得很和煦,可我依然覺得無地自容。
我更加沮喪的把頭埋進了膝蓋,“你說的沒錯。”
“隻是,老天一直都在看著我們每一個人,若是有人不該存於這世上了,自會將他收了去,可如今你還好好活著,那就是最好的證明,證明你並不是多餘的。”
好熟悉的一句話……以前似是也有人對我說過。“小馬……”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數落的話隻能我來說,若是旁人說了,我便是絕不會答應的。”不穩的扶著起身,小馬輕輕把我背上了肩頭。
你又何嚐不是我唯一的親人……閉上眼睛的那一瞬,一滴淚珠偷偷擠出了眼眶。
最後的印象中,他走的有些顛簸,清瘦的背部直把我的臉擱的隱隱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