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番外篇:序章
我叫阿九,被從長安大街上帶回來的時候,我是一張白紙,不會說話,不會自己吃東西,連眨眼都不會,並非癡傻,而是忘魂。
我學的很快,第一月學會了簡單的發音,第二個月時學會了蹣跚走步還認得了幾個簡單的字,到了第三個月已經能幫著做點瑣碎了。荀老板說,店裏有個男子,行事會方便很多,於是我便把臉弄的髒兮兮的,穿上了男裝。
我對荀娘的依賴源於我們的相依相伴,源於忙碌時不經意的相視而笑,源於我打翻客人酒杯時她追著我滿店打……源於我記憶中的第一張臉,是她。
“這千金酒肆的老板娘真是好本事,一個女人撐起一家店從沒見出過什麽岔子不說,還成日客似雲來的。”
“好是好,可你不覺得好的有些過頭了?”
“張嬸,你的意思是?她背後……”
“噓……隔牆有耳。你想啊,這酒能值幾個錢?她就是生意再好,也不可能像這樣穿金戴銀、錦衣羅服的呀?”
“是啊,我隔壁二姑家的表侄是衙門當捕快的,像是聽他說過,衙門近年有幾宗姑娘失蹤的案子都查到了這千金酒樓就斷了線索,衙門是不好聲張什麽,嘿嘿,隻是裏麵的事情……你說是吧?”
“這麽說起來……不行,以後可不能再讓我家老頭子去她那兒打酒了。”
“你家老頭子又不是黃花大閨女,還擔心被荀老板給拐了去?”
“那店裏最近不就用了個男跑堂嘛。難講也是被那狐媚子勾了去的。”
“哈哈,我看啊,還是先擔心擔心你女兒吧。”
“呸!少拿我女兒說事兒。”
二人的聲音退去,我坐在牆角內,已把碗洗的差不多了……
這幾日,荀姐姐的舊疾犯了,我翻遍了屋子才發現藥已經吃光了,我想幫她抓藥,偏生忘了藥方在哪兒。最後在灶台底下發現了一副用蠅頭小字記著的藥方,是治病的方子吧?我趕緊跑去了藥材鋪。
聽老板說,這方子雖然很古怪卻一定是劑。隻道是那三腳貓大夫學藝不精胡亂說的,荀姐姐隨便把幾個製酒的方子抄在了一起,便給他難住了。
雖是這麽想的,但我始終沒有去證實的勇氣。
荀娘的病似乎更重了。雖然依舊在客人麵前談笑風生,可她眼裏布滿的紅血絲,和胭脂都蓋不過去的暗紫唇色,我卻看的清楚。直到今日,見你在藥鋪買不到曼陀羅花時麵有異色,一問才知那是你醫治舊疾少不了的一味藥材。
過幾日就到花燈節了,荀姐姐說到時要送我一個驚喜。早早打烊後,匆匆打發了我去睡,就見她神神秘秘的獨自出門,該不會是去買送我的東西吧?這是我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節日,不知道荀姐姐會送我什麽。這麽想的,於是我跟了過去。
我從沒如此慶幸自己有那麽多的好奇心。嗬嗬,因為後來我聽到了她和楊媽媽的談話。
回來後,直到太陽落山我一直在店裏,不吃不飲隻是呆坐著。荀娘回來時我突然想通了,我明白自己想活下去!很想活下去!
於是最差也就是一死,我已經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為了唯一的機會我再沒什麽好顧忌的。
白天的時候聽獵戶張大哥說起首陽山有曼陀羅花。我知道機會來了。任荀姐姐你如何聰明也不會想到我見過你那張方子吧?
還缺一味藥材嗎?那就讓我這個魚肉為您親手送上刀俎吧。我是和張獵戶上過首陽山,卻隻是為了看清楚曼陀羅的樣子,想不到吧?為你奉上的,隻是與之模樣相似的月季。少了這最重要的一味藥材,荀娘的秘藥立刻隻成了最普通的安神茶。
想你荀老板久經江湖,身手了得,所以逃對我來說是最笨的辦法,可隻憑小小一招中毒詐死,未免風險太大,所以白天的時候我一遍一遍讓自己跌下山坡。受了重傷再吃你那劑的話便必死無疑,是荀娘當初自己和楊媽媽說的,一定記的比誰都明白,這樣屆時詐死的勝算就添了半分。
做了這許多,其實並非萬無一失。但我已沒有再好的辦法了,我隻是在賭博,賭你對我有那一丁點感情,賭你會有那麽一瞬的大意……
現在你應該已由假的曼陀羅推測到我詐死的整出戲了吧?這回合,我險勝。謝謝你,給我上了這人生第一堂最真實的課,讓我明白了人隻要活在這世上就會有爭鬥。縱然你不爭,也自會有愛爭的人來找你麻煩,到時候的結果也許隻會更淒慘。
人有時真是愚蠢,算計著別人的時候,卻好像總也想不到防備自己的獵物。反正避無可避,那麽要爭……我寧可爬到高處去爭。
我會一步一步爬上去,即使最後死在技高一籌的人的手裏也算不枉此生了。
火海中,看著荀娘漸漸隱出於煙霧,我起身輕輕撫過剛被自己咬破的唇角。留了這麽多血還真挺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