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蜜汁鴨舌
清妍被嬤嬤好生折騰了番，訓導清妍的嬤嬤在啟元殿是出了名的嚴厲。麵對周圍秀女或慶幸或幸災樂禍或擔憂的神色，清妍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淡定。
“姐姐辛苦了，這嬤嬤好生狠心。”一旁的李彤走到清妍身旁，有意攙扶一把。清妍笑了笑，假裝沒看到隻扶著綠蘿起身。李彤今日穿著綠色宮裝，想來是文貴妃一派的人。若是昭文帝當真如父兄所說乃是一代明君，最先倒下的便是文貴妃且時日不多。既然如此，李彤必然是不能親近的了。
“嬤嬤教導規矩本應如此，何來狠心一說。我倒是覺得嬤嬤規矩守禮，教導盡心，清妍受益匪淺。”清妍依然言笑晏晏，對待嬤嬤似乎是真的滿意。事實上也確實滿意，這嬤嬤雖然嚴厲，但是細節之處卻多有關照。由此可見是個麵冷心熱的，如此嚴厲是怕日後自己衝撞貴人吧。
“姐姐好心性，倒是妹妹多心了。”李彤看著清妍的神色，嘴角的笑不覺淡了下來。她身世雖不是頂好卻也不是極差又是嫡出，自然有些傲氣的。幾次三番示好都被不鹹不淡的推了回來，如今也是不耐了。微微拂了身，告了聲有事便轉身離開了。
“小主，這樣……”綠蘿看著李彤的背影，輕輕咬了咬下唇。小主未入宮便樹敵，如此是否不妥？
“無礙，我心中有數。”清妍拍了拍綠蘿的手隻做安撫，她相信皇上會很滿意她的做法。皇帝最想看的不就是她們爭鬥？如此他能更放心才是。綠蘿聽了清妍的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既然小主有數她也不用擔心了。
綠蘿恢複了往常的活潑，揚著笑扶清妍回了飛羽閣。路上偶有秀女經過，都是以笑回應。走過細碎的石子路，遠遠便見一架秋千輕輕搖晃。朦朧間似看著一身煙紫色羅裙的女孩坐在秋千上興高采烈的搖晃，足下微點便離了地麵……回眸間盡是明媚光彩。
綠蘿看著不遠處的秋千有些不解，有些恍然。不過一架秋千，主子的表情竟是這般懷戀。綠蘿還未想透，清妍便回了神繼續向前走去。
在懷念能如何，憑添傷感罷了。肆意張揚的日子已然回不去了，但是在這宮中也要活出自己得風格來。不讓父兄擔心，也給自己盡可能的自由。
……
木槿見自家小姐進來，雙眼間多了抹說不出的輕鬆心下頓時一安。小姐能釋然便是最好的，入宮雖是小姐自己的決定卻也是有些不甘的，如今看開了才能更好的在宮中生存。她從不擔心小姐的心計手段，她擔心的是小姐的情緒。
“讓你擔心了，木槿。”清妍笑了笑，有些事想開了才知道是庸人自擾。木槿回以一笑，轉身便讓幾個粗使婆子搬了浴桶進來。小姐忙了一天，此刻必然乏了。
清妍任由綠蘿為自己卸下釵環，滿頭青絲如瀑而下。褪了外裳裏衣，緩緩踏入浴桶。溫熱的水浸泡全身，說不出的舒暢。鼻尖繚繞著淡淡的桃花幽香，桃花花瓣漂在水上好生嬌豔。
白皙的手掌如白蓮般探出水麵，粉色花瓣落在掌心。濕潤嬌軟的花瓣緩緩滑落，水麵泛起小小的漣漪。如此往複，倒是玩的開心。
“小主，您可好了？”木槿早時便準備好了換洗得衣服，見小姐許久不曾出來關切的問道。小姐身子弱，莫不是……木槿正擔憂著呢，屏風內便傳來自家小姐嬌軟的聲音。心下一定，倒好笑起自己一驚一乍的事來。
清妍從浴桶中出來，任由綠蘿為其絞幹頭發。雪色裏衣已然改為顏色極淡的紫色裏衣，衣邊上繡著精美的青色芍藥花。芍藥精致漂亮，清妍很是喜歡。
“小路子也該送膳食來了，奴婢去看看。”木槿讓綠蘿繼續給清妍梳頭，自己向著門外走去。木槿剛出門便見有人匆匆往這趕，定睛一瞧竟是皇上身邊的明非。見著這人進了小院，木槿連忙迎了上去。
“皇上聽說小主喜歡禦膳房的菜色，特意多加了兩道送來。這蜜汁鴨舌和水晶鵝掌是難得的珍饈美味，小主若喜歡便多用些。”明非笑眯眯的將食盒遞給木槿，又道今日勞累便不用專門謝恩了。木槿接了食盒，塞了個不大不小的荷包給明非。這是宮中慣例，明非自然。因著閣中伺候的人隻有木槿和綠蘿，直到最後清妍也沒有出來謝恩。
待木槿送走了福泉又將食盒裏的菜布好，清妍才從內室出來。看到桌上的菜倒是覺得有幾分餓意，這鴨舌看起來極為美味。
“這道菜味道極好，不像是分例裏的菜式。”清妍嚐了口鴨舌，隻覺鴨舌滑嫩多汁，蜜汁香甜可口，這菜當真不錯。
“小主嚐出來了？這菜是明非公公特意送來的，說是皇上知道小主喜歡禦膳房的手藝特意加的。”木槿輕笑道，小主未經殿選便已得皇上青睞，日後定然錯不了。清妍聽了木槿的話頓覺這鴨舌有些難以下咽，還未入宮皇上便算計她了。算了，給誰算計都是算計，被皇帝算計最起碼還能留點印象。其他的，日後再圖謀便是……隻是不知，明日那些人又是怎樣一番模樣
清妍第二日去訓練時，眾人的目光灼熱的厲害。李彤的臉上已然滿是嫉妒，遮都遮不住。剩下的人也是酸言酸語的，好在清妍早有預料並未多加理會。待風頭過去，之後的幾日倒也平靜？直到有人收拾東西，滿臉不甘的離去，清妍這才恍然已經時間已過去了一半。再過兩日便是殿選，殿選當日穿著什麽她早有考量。仕女圖雖不知如何，但是著衣風格卻是能提前設計的。清妍今生和前世的容顏沒有太大差別，都是小巧可愛的瓜子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看著乖巧可人。偶爾柳眉微蹙也是古韻盎然，這在陶家的十四年還是硬熏出了幾分書卷氣。
雖未見過皇帝對其作風還是有了幾分初步的了解，由這些天的行動來看由姑姑撫養長大的皇帝還是繼承了陶家不甘於平淡，樂於刺激冒險的性子。這樣的人必然不會喜歡太過柔弱的女人也不會喜歡寡淡的顏色，想要奪得這樣一個人的心確實困難重重。皇帝由姑姑養大，繼承了陶家人的秉性對於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優勢。
手指摩擦著鏡麵，清妍不由勾唇。我已經準備好了，皇帝陛下請接招吧。
……
過了兩日，清妍隨著嬤嬤離開了啟元殿。這次的目的地是在禦花園不遠處的一處宮殿，裏麵已然掛好了仕女圖。仕女圖掛的密密麻麻，清妍一時竟有些眩暈。這些人就不考慮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嗎？畫與畫之間為何不能留點空隙，讓人喘口氣可好。清妍在心裏對著負責這次仕女圖的人充滿怨念，麵上仍然淡定如初。
“如同各位小主所見，啟祥殿內共有四百一十五幅仕女圖。小主們可任意在殿中行走，務必在兩個時辰內選出滿意的仕女圖。小主們選好仕女圖便可留在此處等候，兩個時辰後會有專門的宮人來為小姐上妝。”一位穿著頗為貴氣，舉止有度的嬤嬤。清妍聽著秀女小聲討論才知這嬤嬤是皇後的奶嬤嬤，平日裏都是在坤寧宮管事很少出來。看來皇後對這件事相當在意啊，連平日最看重的奶嬤嬤都派出來了。
李嬤嬤待著兩名宮女到門口守著，秀女們看著沒事也三三兩兩的散開了。清妍瞄了眼牆上的畫，轉身向鮮少有人踏足的邊廊走去。她早早便注意到了，這邊廊上的話多是色彩鮮豔的，室內的畫幅的確精致可惜給人的衝擊感著實低了些。
清妍順著邊廊邊走邊看，第一幅是墨白兩色，顏色衝擊極大。仔細觀之才能看出墨色並非純黑而是隱隱閃爍藍光，白色的裏襯格外奪目。裏襯的頸間，手腕皆有小小的荷葉邊使得華貴大氣之中隱隱多了幾分溫婉與柔和。第二幅有粉綠兩色組成，雖然已經減了明度然而對比色作圖給人的衝擊力依然不小。可惜綠這顏色實在敏感，無法做為選擇。更何況自己平日在家極少著綠，綠色穿不好隻會顯的皮膚髒汙難看。
目光從畫上移開，耐著性子繼續挑選。隨著時間推移，清妍自覺有些困乏。此時，一抹鵝黃在眼前閃過。清妍隻覺眼前一亮，鵝黃色的抹胸，荷花色的百褶羅裙，外頭罩了一層淺淡的紗羅，若隱若現。當真極是好看，清妍正欲伸手便見此畫淩空飄起轉眼已在另一人之手。
清妍轉身看向來人，麵對那人微帶挑釁的得意笑容唇邊不由綻起一抹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