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前路
他倆吵紅了眼,看到佟童,不約而同地拉他當裁判。白教授說,馬爾克斯之所以有名,跟他的《百年孤獨》有很大關係。正是這篇裡面對「孤獨」的極致描寫——比如每一代人都有著循環往複的命運,還有那些奇幻的故事傳說更給人一種窒息感。
雖然《百年孤獨》更具有大眾性,這也從側面說明了這部作品受歡迎的程度,但孫吉祥更喜歡馬爾克斯的短篇,比如《雪地里的血痕》,同樣給人以荒誕不經的感覺,但是卻比《百年孤獨》中的魔幻景象更給人以真實感。孫吉祥最喜歡的就是「個性」以及「出其不意」,別人都知道《百年孤獨》,如果他也隨大流,那就無法凸現他的個性了。佟童深知他的鬼心思,但並沒有揭穿他。
二人都有著各自的喜好,各執一詞,所以讓佟童來做個裁判。佟童犯了難,說道:「那我可以選《霍亂時期的愛情》嗎?」
……
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們說的每一部作品都很出色,秒殺絕大多數近現代。你們兩位文學家都很難做出判斷,以我的水平,我更難下結論。」
孫吉祥昂起了頭,不屑地說道:「你是老闆,和稀泥的本事數你最厲害。」
「老闆沒有和稀泥,他只是實話實說。」隔間外面的房多多舉起手來,說道:「我也投《霍亂時期的愛情》一票。文藝青年必讀,這個沒有人反對吧?」
孫吉祥撇了撇嘴,說道:「你平時說崇拜我,我以為你會站在我這邊,原來你只是嘴上說說,你只會拍老闆的馬屁!哼!懶得跟你們計較。」
孫吉祥雖然嘴上說得不好聽,但心裡樂開了花。
痛快啊!痛快!真的好久都沒這麼酣暢淋漓地跟別人爭論過了。跟別人爭辯學術上的東西,可比小學生吵架、在網路上打嘴炮痛快多了!多虧了佟童,要不他哪兒有機會盡情抒發自己的感想呢?
米樂沒法參與到這場辯論中來,但是她充分感受到了眾人對文學的熱情。在他們眼中,文學也跟足球、音樂一樣,他們有支持的作家作品,爭論起來跟粉絲一樣互不相讓。不同的是,文學世界的「行話」更讓人費解,如果沒有深厚的文學積澱,很難聽懂他們在吵什麼,更別提參與進去了。
跟孫吉祥費了白天口舌,也沒能說服他,白教授喝了一大杯水,暫時偃旗息鼓。雖然嘴上很累,但他心裡也很痛快,同時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執教時怎麼沒發現這麼有天賦的學生呢?
在文學領域,佟童屬於勤能補拙那一類型,雖然沒有多少靈感,寫得也一般,但是他閱讀量超級龐大,所以有一定的鑒賞能力。這樣的學生,如果得到了良師的用心栽培,肯定能成長為一個很優秀的評論家。
而孫吉祥不一樣,他的天賦十分驚人,而且是讓對手絕望的那種驚人。他的知識面很廣,腦子非常活泛,幾乎每時每刻都有新的靈感,所以他時常手舞足蹈,看起來瘋瘋癲癲。他是天生的作家。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從來都不擔心別人怎麼評價他,所以他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這對一個作家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如果真的能帶這兩個學生,白教授這一輩子就沒什麼遺憾了。可惜啊,他倆都不是他的正式弟子,而他也早已從業內大神的位置上退了下來,很難再為他們爭取資源了。
白教授和孫吉祥只管對來稿提出意見,其他的雜事基本不怎麼管。「刺芒」的訂閱人數早已超過了十萬,目前每條廣告報價在一萬左右。佟童本來挺清高的,不想做那麼多廣告,但是現在有工作室需要養活,肩上的擔子很重,他身後又沒有資本的扶持,如果不接廣告,撐不到兩個月,工作室就要散夥了。
「米樂,我是這樣想的,我們的定位是文學平台,推廣可以接,但是要上點檔次,而且一定要保質保量。比如上次德國新興品牌的手錶,國貨洗地機,還有新興國貨化妝品,等等……我們可以每周搞一個策劃,分門別類地做一些推廣。比如,白領麗人自用好物推薦,這個就側重於化妝品、護膚品;下一期,就弄一個居家好物推薦。以此類推,還可以有出門遊玩好物推薦……這樣更有條理,更有針對性,我們在搞文學的同時,也可以摸索出一條帶貨的道路。我只是這樣建議一下,具體怎麼操作,你想想辦法。你看過很多視頻,也見識過很多推廣,這方面你比我更有經驗。你取長補短,想一個策劃案,也可以推薦幾個視頻或者文章給我看看,好嗎?」
「當然好!」老闆說得這麼溫柔客氣,米樂滿口答應:「明天一早我就發給你,一個策劃案,一個推薦清單,是不是?」
佟童豎起了大拇指:「不錯,非常能幹。」
「茫茫閱讀」也在穩步發展,推書視頻在各個平台上投放,不僅收益可觀,還獲取了出版商的青睞。米樂說,她已經收到了很多出版社發來的郵件,有償讓「茫茫閱讀」推書。孫吉祥提議,每個出版社都會積壓一部分庫存,可以讓他們寄一些過來。「茫茫閱讀」把書捐獻給周圍的福利院或者希望小學,不用花一分錢,就能做這樣有意義的活動,還能為平台做宣傳,豈不美哉?
佟童帶頭鼓起了掌,感嘆道:「要是沒有孫利昂大大,我們這個平台還能運轉嗎?」
孫吉祥又酷酷地甩了甩頭。來「刺芒」上班以後,他裝×的機會越來越多了。
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連軸轉之後,佟童決定給自己放假休息一天。他邀請孫吉祥一起去棧橋釣魚,孫吉祥一口氣說了一大串:「你不是說你的興趣愛好是踢足球么?你在港城有那麼多朋友,找他們踢球多好?我這幾天熬夜寫稿子,頭疼得厲害,你去踢球,不要打擾我睡覺……」
「到底去不去?」
佟童沒耐心聽他碎碎念,吆喝了一嗓子,孫吉祥閉了嘴,又吞了一口唾沫,小聲道:「我沒有魚竿。」
這些都不用他操心,佟童早就把孫丞材爸爸的全套釣魚工具借過來了。每次他帶孫吉祥出門,孫媽媽總會特別感激:「吉祥,佟童是特意帶你出去散心的,讓你遠離電腦,呼吸新鮮空氣……他的良苦用心,你一定得知道啊!」
「知道知道。」孫吉祥不耐煩地說道:「還用我跪下來跟他說聲謝謝嗎?」
孫媽媽便又揍他:「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阿姨,我也是找個伴,順便跟他說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您不用太往心裡去。」
孫媽媽便喜笑顏開:「還是佟童會說話,難怪,你是做大事的人。」
……
這個,還真是不敢當。
說是釣魚,其實他倆是菜鳥中的菜鳥,把魚鉤丟進海里,他倆就翹著二郎腿,盯著大海發獃。佟童在想事情,孫吉祥在構思他的。二人很默契地沉默著,這樣不說話就能坐一天。
孫吉祥先打破了沉默:「白教授說,如果我是他的學生都好了。」
「人家是帶研究生的。」佟童毫不留情地說道:「可你只有小學文憑。」
「我要不要繼續念書?」
「想念你就念啊!提升自己總是好的。」佟童發著呆,漫不經心地說道。
孫吉祥同樣漫不經心:「我沒時間,也不想讓自己過得那麼累。」
「嗯。」
……
幾分鐘之後,孫吉祥又轉過頭來問佟童:「我還是繼續讀書好吧?」
「……你那麼有個性,還在乎我的看法?」
「嗯。因為你也有個性,所以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佟童突然感覺責任重大,慎重地說道:「你繼續讀書,你爸媽肯定會特別高興,而且臉上會很有面子。雖然你不靠文憑吃飯,但那一紙文憑會帶給你很多意想不到的機會。不過,比起文憑,我更希望你多學一門技術,或者一門外語。這些技能會讓你更加充實,更加強大。我說了這麼多,還是希望你不要顧忌別人的想法,開心就好。」
孫吉祥若有所思地說道:「開心就好……小孩子可以那樣,但是成年人不可以。一味地開心,就會忘記責任。」
「不錯,確實成熟了。」
孫吉祥感覺到有東西咬住了魚鉤,急忙把線收了回來,結果卻是一場空。他罵罵咧咧,又重新把魚鉤丟進海里,身子往前一探,再加上海風助力,他剛買的帽子被風吹進海里去了。
「人家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我是釣魚不成丟個帽。」
孫吉祥無奈了,只得自我調侃,引得佟童哈哈大笑。笑著笑著,他有些感慨——挑剔暴躁厭世毒舌的孫吉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明朗了呢?
「喂,問你個事。」孫吉祥說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哥的下落?」
「知道,但是我答應過他,要為他保密。你這麼問我,是不是也察覺到什麼了?」
「嗯……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是在新聞上看到他的。」孫吉祥說道:「他只是一個一閃而過的背影,但我還是一眼看到了他。為了確定是他,那段新聞我反反覆復看了得有上百遍,確實是他。他瞞得我們好苦。」
「那是他喜歡的事業,也在為國家做貢獻。就是條件苦了些,他自己還是很滿足的。」
孫吉祥不言不語,神情複雜。他應該為哥哥感到驕傲,雖然他不可能說出口;同時他也心疼哥哥,這話他更加說不出口。
「喂,你是不是跟我媛姐好上了?反正她早就跟我哥分手了,而且他倆那性格……也不可能再複合了。」
「不可能!」佟童盯著自己的釣魚竿,斬釘截鐵地說道:「我道德觀念比你強得多,她之前是我好朋友的女朋友,我怎麼可能跟她交往?這不符合我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