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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211章 同居生活(下)

  泡麵煮過頭了,水都要燒乾了,佟童覺得無所謂,他一樣吃得香,但是不知道蘇昌和會怎樣挖苦他,他很忐忑。

  蘇昌和不似白天那樣有精神,從樓上走下來,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佟童想了想,還是給他拉開椅子,讓他少費點兒力氣。

  蘇昌和誇讚道:「你還挺紳士的。」

  「我大學女同學都這麼評價我。」佟童毫不謙虛地說道。

  蘇昌和看了看那碗幾乎粘成一坨的面,從鼻孔發出了一聲冷笑。不過,他並沒有發動嘲諷技能,而是拿起筷子,緩慢而又安靜地吃了起來。

  佟童沒有找罵,也安靜地吃著。家裡太安靜了,連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都能聽得清。那種安靜讓人窒息,佟童清清嗓子,說道:「我選了最後一位保姆,姓葉的那一位,她明天就能來上班。」

  蘇昌和微微點頭:「行,我相信你的眼光。」

  「她的學歷不高,只有小學畢業,話也不多,看著挺樸實的……」佟童說了一大串,蘇昌和卻默不作聲。佟童覺得自己太聒噪了,便草草結束了這場對話:「但願我沒看錯人。」

  蘇昌和的眉頭緊蹙,拳頭也攥了起來,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汗珠沿著耳畔低落。

  不用說,癌痛又發作了。佟童二話不說,迅速地找出了止痛藥,給外公服下。蘇昌和絕望地說道:「再過幾天,估計這些葯也沒什麼用了。」

  「能頂一天是一天,說不定哪天你就逆襲了。」

  「看來我真是快死了,你都開始安慰我了。」蘇昌和說道:「你還是說些諷刺挖苦的話,我心裡好受一些。」

  「咦,你還有抖M的體質?」

  蘇昌和頓時橫眉倒豎:「在我面前不準說洋話,堂堂中國人,就說中國話!」

  佟童抿了抿嘴唇,心有不甘,但又不敢頂嘴。

  蘇昌和不能動怒,一生氣就疼得更厲害。等一波疼痛過去之後,他才說道:「聽說你英語很好,這對你很有利。以後跟老外做生意,能少受他們欺負。」

  佟童苦著臉說道:「你就別給我畫餅了,我不是學經營的,我沒能力繼承你的企業。」

  「誰說我要把昌和給你了?」

  ……

  佟童吃了個啞巴虧,咬緊了嘴唇。

  藥效發揮作用了,蘇昌和要回房間休息了。其實醫生根本不同意他出院,而且把話說得很嚴重——他這樣的身體狀況,什麼時候去世都不意外。但是蘇昌和執意要出院,他什麼情況,他自己也很清楚。剩下的日子裡,他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按理說,醫院是不會給開那麼多鎮痛劑的,但蘇昌和不是一般人。而且他很自豪地告訴醫生,他要跟自己的外甥住在一起了,要是有什麼情況,外甥會及時跟醫生聯繫的。

  醫生好像也為他高興,出院的時候,醫生告訴佟童,蘇先生終於找到一個「可靠」的家人了。

  蘇昌和的兒子還在住院,只是在不同樓層。佟童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外公也沒有提起過他。他們父子的關係真的差到這種地步了嗎?

  蘇昌和躺下之後,佟童收拾了碗筷,然後回到自己房間躺下了。奢侈品的質感真的不一樣,躺在那樣舒適的大床上,連夢都會變得香甜吧?佟童累極了,還沒來得及想一些跟舒服有關的形容詞,就開始打盹了。但是在進入夢鄉的那一刻,他突然坐了起來,然後收拾被褥,到外公房間里打地鋪了。

  蘇昌和本來就沒睡踏實,在夢裡直哼哼,聽到佟童的動靜,他睜開了眼睛。不等他發話,佟童便說道:「你那麼信任我,我不能辜負您的信任,萬一你在睡夢裡發生什麼事,我就在你旁邊,可以第一時間幫你處理。」

  在一片黑暗中,蘇昌和沒有發話,他靜靜地看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

  「是不是又想誇我啊?」

  「的確,要是你舅舅有你十分之一靠譜,我也不至於熬到現在還不退休。」

  佟童裹緊了被子,說道:「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不是別人逼你的。」

  卧室又恢復了安靜。

  地暖的溫度正好,被褥如雲朵般柔軟。即便打地鋪,也是很舒服的。佟童又快進入夢鄉了,蘇昌和開口說道:「我對你舅舅徹底失望,應該是在他把珠江路的廠房賣了之後。」

  ……

  佟童困得要死,不由得心生抱怨——蘇昌和到底想幹嘛?存心不想讓他睡覺?

  不過他們父子的恩恩怨怨,佟童還是感興趣的。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說道:「你那麼多廠房,賣一套也沒關係吧?」

  「那是我蓋的第一座工廠。當年真的很難啊……那個年代,普通人能端上鐵飯碗,就已經很知足了,誰會想著出來辦廠呢?但我不是一般人,我就是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光是湊錢,就去掉我半條命,為了借錢,我的尊嚴變得一文不值。蓋著蓋著,就沒錢了,你媽媽和你舅舅年紀小,還在上學,拿不出學費,被老師攆回了家。那時我找不到可以借錢的人了,你姥姥那麼溫柔的一個人,第一次沖我發了火,讓我別瞎折騰了,還是乖乖回去上班吧!那天下著大雨,我一個人在蓋了一半的廠房裡嚎啕大哭。」

  佟童靜靜地聽著。的確,沒有痛哭過,就不配談創業。

  「我咬牙堅持了下去,終於把廠房給蓋起來了。到了九十年代,我在廠房裡蓋了一座三層小樓,一樓二樓辦公,三樓住人。三樓有一條長長的走廊,最北邊是我的書房,南邊連著兩個都是卧室,最南邊的那一間是一套起居室。我很喜歡那裡。晚上在書房辦完公,到走廊外面吹吹風,夏天的海風吹得人很舒服。我的卧室靠近車間,上夜班的工人在裡面忙碌,車床轟隆作響,叉車進進出出……說實話,那裡是有點吵,但那種吵鬧讓我很安心,我反而睡得更踏實。」

  「昌和」並不是一開始就做得那麼大,最初它只是一個小小的配件廠,後來成為港城首屈一指的精密工廠,又經過二三十年的發展,才有了今天的規模。它的根就在珠江路上,那時,那裡剛剛划進市區,四周十分荒涼,「昌和」是最先在那裡紮根的企業。進入21世紀,昌和的規模不斷擴大,廠址也遷移了。珠江路上的廠房租了出去,每年光房租都有二十多萬。

  蘇昌和緩緩說道:「你舅舅頂不起這個家業,做生意又老是賠錢,我就把那筆租金給他。沒想到,在五年前,趁我入院手術,他居然背著我,把廠房賣了!」

  說到這裡,蘇昌和異常心痛,又咳嗽了起來。珠江路上的廠房就像是他精心呵護的孩子——不對,他對自家的兩個孩子都沒那麼上心過——可是這個孩子,居然讓他親生兒子給賣了,他能不氣得吐血嗎?

  話說回來,蘇子龍還真是個敗家子啊!佟童這樣想著,對外公的同情又多了幾分。

  蘇昌和的控訴還沒有結束,他繼續說道:「你舅舅早就打起了遺產的主意,他幾乎不掩飾他的野心,跟別人打電話時,大大咧咧地說——等我家老頭死了,錢不都是我的?——我聽到過好幾次,徹底心寒了。我懷疑,他已經在我的藥物上動過手腳,就想讓我早點死。」

  「上一任保姆就是他請的?」

  「是啊,說是在他家裡做了一段時間,勤勞又貼心,他是忍痛送到我家的。」說到這裡,蘇昌和也忍不住笑了:「怎麼可能呢?那個保姆剛來,就露出了馬腳。她想表現得勤快一些,剛到家就給我們做飯。中午她榨了花生核桃露,特別自豪地端了上來。給了我一杯,又遞給你舅舅一杯。」

  佟童腦筋轉得快,說道:「你兒子對花生過敏?」

  「是啊!我家請保姆,告訴保姆的第一件事,就是蘇子龍不能吃花生,不能碰任何跟花生有關的食物。蘇子龍說,那個保姆在他家待了一段時間,怎麼連這條禁忌都不知道?我當時特別失望,不僅因為你舅舅撒謊,還因為他實在太不嚴謹。」

  不過,就算蘇子龍愚蠢、粗魯,但他有著身強力壯的資本,想要蘇昌和的命易如反掌。蘇昌和也是個狠角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稱得上「殺伐決斷」,但是他對兒子一再縱容,這讓他遠遠不是他兒子的對手。

  佟童往被子里鑽得更深了一點,說道:「可是你兒子那個熊樣,都是你慣的。你對我媽肯定沒有那麼好。」

  「你舅舅小時候很聰明,我很看重他,所以一直給他機會。至於你媽媽……我並不想讓她那麼好強,我也從未在物質方面虧待過她。」

  佟童不想跟這個老頭討論如何教育孩子的話題,他未必能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佟童打了個哈欠,說道:「睡吧!說來說去,你身邊也只剩下我了——咦,不對,你不是還有個親孫子么?你用他代替兒子不行么?」

  蘇昌和喘息得更厲害了,幾乎上不來氣:「別再跟我提,否則我真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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