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73章 處事法則
雖然挺著個大肚子,但孟星雲喜歡逛街的本性沒有改。如今,她不僅是個過著奢侈生活的闊太太,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時尚博主。跟那些或高調或低調炫富的博主不同,她說話柔聲細語,長得又沒有攻擊性,給人的感覺親切舒服,很像一個從小養尊處優、從來都沒有受過一丁點兒委屈的富家女。
不管別人怎麼看她,也不管那些跟她作對的人怎麼攻擊她,每次佟童看到她,心態必然會爆炸——雙胞胎姐妹的人生,怎麼差距就這麼大?而且妹妹死了,做姐姐的怎麼能若無其事地過著這麼光彩的生活呢?
佟童並不想用道德來綁架她,也並不希望她生活在妹妹早逝的陰影中無法自拔,只是希望她偶爾緬懷一下妹妹,至少在她的忌日,去她的墳前看看她。但是她一次都沒有,她好像沒有這個妹妹,在她所有的生活中,絲毫沒有妹妹的痕迹。
在那個周末的下午,孟星雲照舊跟朋友們喝下午茶,在一起聊完天之後,她跟另外兩個女伴一起逛街去了。佟童一路尾隨著她,來到了張垚垚家開的商場。
孟星雲逛街完全是為了解悶,四處溜達也沒有找到一件入眼的東西。對這種滿世界購物的闊太太來說,港城的商場的確太小了。最後,她獨自邁進了一家高端母嬰用品店,認真打量起了嬰兒用品。
大概是難得看上了幾件嬰兒衣服,孟星雲露出了高興的神色,想招呼女伴過來掌掌眼,但是一抬頭,卻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
「哦……?!」
「你好啊,孟星雲小姐——哦,不對,應該是蘇太太。」
孟星雲「偶遇」過他好幾次,因此覺得他面熟,但是從來沒跟他說過話。佟童很年輕,長得也說得過去,孟星雲很自然地以為他是自己的追求者。因此,她攏了攏頭髮,含蓄地笑了笑。她確實保養得很好,不僅膚若凝脂,就連髮絲都是蓬鬆瑩潤的。
她知道自己很美,但依然嬌羞:「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你已經結婚了,我不宜跟你走得太近,所以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
不知為何,孟星雲微微有些失望,神色也冷淡了不少,她懶懶地說道:「你要說什麼事?」
「關於你的妹妹,我想問問她,她葬在哪裡?」
一聽到「妹妹」,孟星雲突然緊張起來,她又不自覺地抿了抿頭髮,這才說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學生,為了幫助你,她不惜跟家裡決裂,弄得我們十分被動。」
孟星雲大概沒讀過多少書,也沒有多少心機,一句簡單的話便透露出不少信息。佟童便追問道:「她為了幫我,為什麼要跟你們家裡決裂?難道,你們家裡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孟星雲更慌了,扶著大肚子,轉過身去,蠻橫地說道:「我不知道,不干我的事。」
「嗯,我不是來追問她的死因的,我只想問問你,她葬在哪裡?快過年了,我想去看看她。」
「我不知道。」孟星雲脫口而出:「我根本就不關心。」
若非親耳聽到,佟童很難想象,如此決絕的話語,居然出自孟老師的親姐姐之口。他不死心,繼續說道:「可那是你的親妹妹,你倆幾乎是同時出生的。」
「那跟我也沒關係。」孟星雲依舊說得很堅決:「我跟她關係不好。」
「蘇太太,我沒有為難你的意思。而且我覺得,這個問題對你來說,也沒什麼難度。我跟你保證,我問你這些,只是為了給她掃墓而已。」
孟星雲看了手機一眼,臉上滿上焦躁,她似乎在抱怨那兩個不知道逛到哪裡去的女伴,如果她倆在,至少能為她解圍。可現在,她孤身一人,又挺著大肚子,實在難以應對。
於是,她胡亂說道:「她死在日本,骨灰沒有帶回來。」
「那在日本哪個城市?哪個殯儀所?」
孟星雲快要抓狂了,這個年輕人怎麼這麼咄咄逼人?她不耐煩地說道:「我又不懂日語,我什麼都不知道。」
佟童嘆了口氣,說道:「這麼說來,你妹妹死了,你不僅一點兒都沒感覺到難過,連她的屍骨都沒有帶回來。這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啊!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跟你有家仇國恨呢。」
「……」
「蘇太太,我可以問問你,你為什麼這麼恨她嗎?」
孟星雲咬住了嘴唇,說道:「我不認識你,我不想跟你說話了。要是你再過來,當心我報警。」
對面是一個孕婦,佟童生怕她有什麼不測,便一直跟她保持著距離。聽她這麼說,在心灰意冷的同時,他也決定離開了。但是他心情很不爽,硬是擠出一個微笑,說道:「從年紀上算,你應該是我的姐姐,但如果從輩分上看,你是我的舅媽。」
「……」
孟星雲的臉成了豬肝色。
她生氣了,佟童卻開心地笑了:「那就祝你好運,舅媽。但願你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表弟,好繼承蘇家的皇位。」
這一生氣,肚子里的小傢伙鬧騰了起來,服務員見她臉色異常,急忙給她搬了一個椅子。正在此時,孟星雲的兩個女伴也來了。其中一個揶揄地笑道:「雖然結婚了,但你艷福不淺吶!剛才那個小帥哥是不是跟你搭訕來著?我倆故意沒進來,不阻攔你的桃花運。」
「……」
要真是那樣,孟星雲就不會氣得站不穩了。
可這個年輕人,真的就是夫家那個「溺亡」的孩子嗎?蘇昌和的兒子一直挺隱秘的,外界知道的很少,他怎麼知道得那麼準確,還叫她小舅媽?
孟星雲的丈夫足以做她的父親,雖然她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卻不想被別人提起。佟童當著店員的面叫她「小舅媽」,這足夠讓她尷尬了。
佟童離開母嬰店,依然保持著雙手插兜的姿勢,走得格外瀟洒。孟星雲盯著他,握住了一直哆嗦的手,憤恨地想著,一定要結結實實地教訓他。
甚至,如果能弄死他就好了。
跟孟星雲見完面之後,佟童的心情就很不好,他後悔自己太心急了,以至於太草率了。上次跟蘇昌和見招拆招,他沒有落下風,應該是那段經歷讓他發飄了。他不停地懊悔,都等了那麼久了,應該再有耐心一點的。
佟童走出商場,看到「清北」培訓機構外面懸挂的巨大橫幅。這幾年來,清北的規模越來越大了,幾乎成了港城最有名的輔導機構,它也在港城最繁華的地帶站穩了腳跟,一座高檔寫字樓的三到五樓全都變成了清北的大本營。
當初能考上大學,佟童很感激清北,感激給他提供機會的齊家。因此他對「清北」有很深的感情,雖然,它的主人早就不是齊家了。
每次看到那個巨大的橫幅,佟童總會默默地告訴自己,那裡也是他的奮鬥目標。他想讓它物歸原主。
放假后不太忙了,他也有時間拜訪齊家了。孟老師去世不久后,齊家就把「清北」轉讓了出去,準備了一段時間之後,他考上了港城的公務員,開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在佟童上大四那年,他相親認識了一個女孩,各方面都覺得挺合適的,所以就結婚了,現在孩子都兩歲了。
跟其他中年人一樣,齊家也有點發福了。在二十齣頭時,他意氣風發,做起事來風風火火,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說起話來嘎嘣脆。在體制內工作了幾年,他明顯白胖了許多,步伐也變得沉穩起來,臉也變得油膩膩的。見到佟童之後,他熟練地拿出了一根煙,遞給了佟童。
在佟童看來,在說正事之前,先遞上一根煙,然後再不緊不慢地談話,這才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應該有的姿態。
相比較之下,他還是太稚嫩了。他不抽煙,所以在面對一些領導時,他也想不起「敬煙」這回事來。在學校做生意,要處理什麼事,他都是開門見山地說一大堆,能解決問題就行。但是看到齊家,他又為自己的草率感到後悔。應該向齊家學習的,學會給對方遞煙,學會先噓寒問暖,學會循序漸進、不緊不慢地解決問題。
如果在找孟星雲之前,先來拜訪齊家,那效果會不會不一樣?
那天他們在孫丞材家的燒烤店吃飯,齊家說他是大哥,必須得他請。佟童沒怎麼跟他爭,在他對面規規矩矩地坐著。齊家笑道:「你怎麼還跟個學生似地,這麼拘謹?」
「大概,因為我一直沒完全脫離校園生活?」
齊家吐著煙圈,問道:「在學校幹得還行?」
「嗯,挺好的。」
「我爸挺照顧你的?」
「那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齊處長,我的生意不會這麼順利。」
或許是煙味太沖,齊家皺起了眉頭,苦笑道:「看到你,我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像你這麼大時,我也野心勃勃,要做出一番業績來。到頭來,什麼都沒有了。」
「可你有了完美的家庭。」
齊家哈哈大笑,擺手說道:「我勸你別對家庭生活抱有什麼幻想。也有可能是我跟你嫂子是相親認識的,感情基礎沒那麼深厚。反正婚後生活一地雞毛,不提也罷。」
以前的齊家清爽幹練,跟佟童說話也像學長一樣。現在的他,兩支胳膊撐在桌子上,雙腿不停地抖著,十足的中年人派頭了。
佟童換了個話題,說道:「我今天去找孟星雲了。」
「找她幹嘛?」
「打聽她妹妹葬在哪裡。」
齊家沉默了,他拚命抽了好幾口煙,嗆得咳嗽,方才說道:「大概是真的沒有將她安葬吧!我在港城這麼多年,都沒為她掃過一次墓。我給她媽媽打過電話,但她媽媽好像出家了,也不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聯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