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

  我的心愛著世界,愛著,在一個冬天的夜晚,輕輕吻她,像純淨的野火,吻著全部草地,草地是溫暖的,在盡頭有一片冰湖,湖底睡著鱸魚。


  ——顧城《我的心愛著世界》


  第二天一早,陸芷晞早早就醒了,輕手輕腳的起來洗漱,生怕把那個昨晚哭得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好不容易才抱著大熊睡著的人吵醒。


  下樓幫方淮做早餐,顧宅隻有一個傭人,昨天家裏有事還請假了,站在洗漱台前洗東西的方淮看到她,連忙催她,“哎呀,不用你幫忙的,你快點回去再睡一會兒。”


  “沒事的。”陸芷晞話語剛落就看到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下樓來,遠遠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他眼下的淡淡烏青和疲憊。


  “起來了?”他信步到了廚房,問她,聲音略顯嘶啞。


  點點頭,聽他跟方淮問了聲早,從冰箱裏拿了一瓶水,“一大早喝什麽冰水?”聽出他聲音的不對勁,方淮問,”昨晚著涼了?還是又抽煙了?“


  陸芷晞也望向他,眼神裏盡是掩不住的關懷,顧淮生愣了一瞬,將手中的水放回去,轉而將方淮剛溫好的兩杯牛奶端起來,搖搖頭,說,“沒有,剛起來就這樣。”


  “你先帶小晞出去,小晞,把這個吐司端出去,等等爺爺就該起床了,他喜歡喝粥,我先給他炒個就粥的小菜,你們先出去哈。”方淮邊忙活邊說。


  陸芷晞也見自己沒有可以幫忙的,便點點頭,跟顧淮生一人端著牛奶一人端著吐司的出去了。


  “昨晚沒睡好?”陸芷晞仰頭看了他一眼問,剛剛沒看清楚,現在湊近了看才看到他麵容略顯憔悴,說完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便踮腳伸手往往他額頭探了探,“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沒有。”順勢抓住她覆在額頭上冰涼冰涼的小手,眷戀的覆在自己臉上蹭了蹭,“沒有你睡不著。”最後一句湊在她耳邊低聲說。


  陸芷晞一大早就被某人耍流氓鬧了個大紅臉,“正經一點。”將手抽出來嗔了他一句,他便低低沉沉的笑,順勢拽著她坐下,“昨晚為什麽生氣?”


  “沒有生氣。”陸芷晞下意識否認,自己坐在離他遠一點的那張凳子,和他拉開距離,省得他動手動腳,被看到影響不好。


  “沒有?是誰看著一張臉看我跟看一個負心漢一樣?”顧淮生將那杯還冒著淡淡煙霧的熱牛奶推過去給她,他端起來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我錯了。”


  一副認真認錯的樣子和前一秒還打算算賬拽著把柄的趾高氣昂完全兩個極端。


  陸芷晞挑挑眉,“你知道自己錯哪裏了?你就錯了。”


  “那你還說沒什麽?”牛奶杯才剛送到嘴邊,聽到她的質問,這下也不急著喝了,斜著眼瞅她。


  一大清晨的,除了方淮在廚房裏偶爾有碗筷碰撞弄出的聲響,大房子裏安靜得隻有他們兩個講話的聲音,陸芷晞搖搖頭,態度堅決,她昨晚好不容易消化好了的,況且現在她也沒心情講這個,“不知道滿滿這下會鬧多少天的脾氣了。”來的時候,將滿滿送去了小區裏的寵物中心幫忙照看,小家夥肯定又得鬧幾天脾氣一宣泄主人去浪不帶它的不滿了。


  顧淮生領略過她拙劣的轉移話題的本事,既然那麽多次都都能忍著不揭穿她,這次也一樣。


  ……


  吃了午飯,兩人回了G城,陸芷晞周一上班被老板押了起碼一個星期的工作量,畢竟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啦,顧淮生也忙得腳不沾地,每天晚上陸芷晞加班回去,沒看到他在家就知道他也在加班了,有時候在G城,有時候會N市,各種會也是連軸的轉。


  所以一個星期後兩人能在一起吃個飯,陸芷晞覺得兩人好像上輩子見了一麵就這輩子了,陸芷晞將這個感受比喻給他聽的時候,他笑得摸摸她的頭,不無感慨的說:”要是你下輩子還記得我就好了。“那語氣期待又憋屈,陸芷晞懷疑再給他加個手帕,他能嚶嚶嚶的哭出來。


  “怎麽還委屈上了?下輩子一定還會記得你的,會記得找你討債的。”陸芷晞靠在他的肩膀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累啊。”


  顧淮生按著她的肩膀將她放到在自己的腿上,陸芷晞順勢找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枕在他的腿上窩在沙發癱倒,“你已經忽視我一個星期了,顧太太。”他捏起她的小爪子放在他的心口,“這裏都要涼透了。”


  我有嗎冤枉啊!陸芷晞滿臉都寫著反問。小爪子趁機吃了一把豆腐。


  陸芷晞仔細回憶了一下,在前一個星期的唯三次見麵中兩人相處的細節,星期一他送她去上班,然後打電話跟她說要回N市可能要忙兩天才能回來,囑咐她注意安全好好照顧自己,並派了一個司機接送她,被陸芷晞拒絕。


  星期二下午六點他準時在雜誌社門口等她,一直等到她七點半完成手頭的工作,兩人的晚飯還是在外麵吃的,好像那時兩人確實沒有很多的交流,除了上車的時候,他摟住她接了一個長長的深深的差點擦槍走火的吻被陸芷晞緊急刹車之後,兩人一直保持著各想各的各自沉默各自發呆的狀態,不過這可能是陸芷晞一個人的狀態,可是是真的太累了,她前一天晚上加班到晚上十點半,出了雜誌社門口才發現那名被她拒絕了的司機還是很盡職盡責的等在了門口,於是她隻能無奈的上了車,回家洗漱完連晚飯都沒吃就已經十二點了,索性也沒有食欲,直接癱倒在床上了。


  第三次就是現在啦,他去接她下班,在她沒日沒夜忙了一個星期之後終於有一天能準時下班了,不得不說,今天在報社的時候,本來已經想好今天自己回家隨便做的吃的就好了,就聽到同事興高采烈的衝著她嚷嚷,你家顧先生來了,在門口等著呢,你要不先回去?她的心情就像原本已經快要枯萎的花苞自己都失去了開花的欲望突然又下了一場雨花苞吸飽了水開得嬌豔。


  熬了一個星期快要枯黃的臉色也泛起了兩抹紅暈,連走路都帶上了一絲輕快。


  他居然說她忽視了他一個星期?這個鍋她才不背。


  她不是每天都給他發早安晚安?她不是每天都囑咐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陸芷晞虎著臉撐起來搭著他的肩,試圖從他的神情中窺探一二有無“恃寵而驕“的成分,然後……並沒有。


  “那你說,我怎麽忽視你了。”重新躺回去,要不是一趟下來就不想起來了,她甚至想去那一包薯片來啃順便聽他講。


  一個星期以來就現在最舒服……也最安心。舒適得想睡覺。


  所以顧淮生還沒有將她的“罄竹難書”的“罪行”一一數落出來,就發現枕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臉埋在他的小腹處,幸福得打起了小呼嚕……


  顧淮生:“……”


  低頭瞅了一眼,隻看得到一張白淨的側臉,一頭長發鋪滿了他的大腿,無奈極了,此刻顧淮生閉了閉眼睛,正考慮怎麽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將她挪到床上去,就聽到她嘟囔了一句什麽,並翻了個身露出那張因為勞累而略顯憔悴的臉,睡得安穩,砸吧砸吧嘴,又小小的嚶嚀了一聲,這下顧淮生聽清楚了那句讓他全身上下一下子變得暖洋洋的“顧淮生……”


  拇指撫上她的臉蛋,屋裏開著空調,兩頰紅撲撲的,隻是眼下那足以媲美國寶的烏青怎麽都忽視不了,又過了一會,確認她不會再醒來了,顧淮生才將她小心翼翼的轉移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正想離開,被她從身後抱住了腰,蹭了蹭,好像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才安心的將自己交付給他一樣,將臉埋了埋才保持一個不舒服的姿勢睡得安穩,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


  顧淮生轉過身去,心想這小姑娘一定是故意的,隻能認命的半坐在床沿上等她保持這個姿勢累了自己翻身……


  等陸芷晞被脖子酸醒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像個猩猩一樣伸長了手抱著顧淮生的勁腰,別別扭扭的睡了一覺了,她說脖子怎麽那麽酸,幾乎就是懸空著的。


  “……”這人真是的,就這樣定定的讓她抱著嗎?他這樣坐著,坐又坐不了多少位置,還一動不動的不累嗎?

  “醒了?”顧淮生察覺自己腰上的桎梏放開了,轉過身來問,“睡飽了沒有?”將黏在她臉上的幾根頭發挽好,低下頭在她額上吻了一下,“做夢了?一直叫我的名字。”


  不等她回答,他已經整個人欺身上來,“那現在輪到我收利息了。”


  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麽一樣,他語氣危險又魅惑的說,“我以為你蹭著我的腰叫我的名字是在對我暗示什麽,那麽如你所願。”


  然後某個剛開了葷但是又禁欲了一個星期的男人將她從十一點折騰到淩晨三點,期間每次都以你不是已經睡夠了嗎駁回她困了要睡覺的請求。


  陸芷晞像條鹹魚一樣躺在床上任由越折騰越精神的某人倒騰,最後顧淮生吻了吻她汗濕的額頭,將她抱去浴室洗漱,再回到床上是已經淩晨四點了,他將她整個人都收在自己的懷裏,喟歎一聲說,“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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