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委屈
如今到了冬天,我一物還不曾獻憐,隻餘老了的心,像殘燼明暗在灰間,被一陣冰冷的風,撲滅得無影無蹤。
——朱湘《情歌》
你沒看到她哭過了嗎?當然看到了,她一哭,眼睛就會很紅很腫,剛剛在廚房估計洗過臉了,哭的痕跡下去了一點,想追下去,又想起葉墨說的怕她一氣之下提分手,他今天腦子昏沉,很多東西都沒有理清楚,這會腦袋更是鈍痛。
“好了,你就安心待著吧,我保證你那個小未婚妻明天早上一早就能上門來找你。”難得看顧淮生怔忡的樣子,葉墨分析得頭頭是道,“你看哈,你就是生個小病而已,她都能哭一場,估計她就是被我的話嚇到了,她沒有心理準備,不過這都是怪你沒你隱瞞她,雖然她怪你的隱瞞,但是架不住她關心你啊,你沒看到她那個口不對心的樣子嗎?要不是我在這,她能棄你而去嗎?”
“你可以走了。”顧淮生沉沉的吐出這句話往回走。
“誒,不帶你這麽忘恩負義的,我跟你說我今晚還就不走了。”說著往沙發一趟,一副賴著不走你趕我我都不走的架勢。
“哦,那沙發是你的了。”顧淮生進了臥室,不一會便換了一身衣服出來。
“你去哪裏?”葉墨驚奇的問,眼前的人臉色還帶著病色,但那抹病色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倒顯得多了那麽一絲的柔和,讓人想保護,他搖了搖頭將腦子的遐想給甩出去,簡直可怕,這種男人居然還能讓他一個大男人產生遐想,小晞居然還敢離開留他一個人,不時時刻刻拴在身邊都不安全,要是出去的話,還不得被人家給拆吃入腹了?不過看他一副不怒自威自帶氣場的樣子,這個可能性倒是不太大。
“我出去一下,今晚不回來了,不過沙發依然是你的。”他將脖子下最後一顆扣子扣好,外套套上。
知道他心思不在這,葉墨知道他不是在說笑,將茶幾上的藥遞給他,還有剛剛陸芷倒的水一起遞過去,“先把藥吃了,退燒藥先不要吃了,你的胃受不了。”知道他忍痛的能力有多強,所以剛剛進來的時候看他手不動聲色的捂著胃就知道他應該是挨到極限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撐到現在的,“等你胃不痛了,燒慢慢就會退了。”這個不用他說,他自己應該都懂,要不怎麽還一副不急不慢的樣子,要不是將他的小未婚妻氣走了,他指不定連胃藥都不吃,也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到底為什麽怕吃藥。
顧淮生沉思了片刻,將他手上的藥拿起,將水推給他,“這個先不急。”
說著便走到門口彎腰穿鞋,家裏的燈因為剛剛吃飯所以隻開了一盞昏黃的頂燈,所以葉墨沒看到他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剛剛換下的浴巾也早已濕了背後的一片。
“我跟你一起出去吧,我看你沒事都要把自己折騰病了。”葉墨拎著自己的藥箱,跟他一起出去。
顧淮生點點頭,“你是真的沒事嗎?”葉墨湊近看他的臉色,這人偽裝的本事太強,曾經胃穿孔都沒見他哼過一聲,況且隻是胃痛,騙過他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知道你小未婚妻為什麽生氣嗎?”
見他微微皺眉,明顯是想知道為什麽的樣子,他買了個關子,“你看哈,如果你是她,她做什麽都瞞著你,你會高興嗎?”
顧淮生點點頭,靠在電梯壁上,閉著眼睛,胃部好像更痛了,自從昨天回了N市,到了顧氏就再也沒有離開過辦公室,直到下午的時候回來,一直以來他的飲食記憶不規律,外麵的東西他是寧願餓著也不吃的,這段時間和小姑娘住在一處,飲食規律了一點,胃到是養得愈發的嬌弱了。
葉墨說是最了解他也不為過,平時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其實對身邊的人最是貼心,所以也喜歡什麽事情都自己藏著,別想從他嘴裏知道別人的什麽事情何況是她自己的事情了,上次那次胃穿孔還是自己暈在辦公室才檢查出來的。
在醫院上班也偶爾從同事嘴裏聽到顧氏總裁怎麽樣怎麽樣,雖然不知道真人長得怎樣,但是上任的時候新聞也是播了新聞的,上網一搜也隻有零星一點新聞,有人說他不過是子承父業,但是也隻有他們這些老友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他收獲了多少。他是怎麽從一塊平地建起了一棟摩天大樓,一棟從外麵看不到頂,裏麵低調奢華的大樓。或者說宮殿更加合適。
對於顧淮生,他不是不羨慕的,隻是他的天分和那份毅力不是誰都有的。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一樓,被主人遺棄的滿滿亦步亦趨的跟著顧淮生,偶爾跟不上了就嗚咽一聲,顧淮生像是才察覺到它的存在一樣,低頭看了一眼,它立馬搖起了胖嘟嘟的尾巴,顧淮生勾了勾唇,彎腰將它抱起,滿滿才舒舒服服的找了姿勢趴在他的懷裏。
“合著當你家的寵物才是最幸福的。”葉墨嗤笑。
顧淮生不語,搖搖頭,當我太太才是最幸福的。隻是他剛剛將她氣跑了。
……
陸芷晞剛進了電梯,眼淚不知道怎麽就落了下來,明明隻是有點小小的委屈而已,剛剛葉醫生和他講的話,她都聽到了,不過一句都沒聽懂就是了。隱隱約約聽到一句胃痛,她想起來,上個星期,賈溪給她發的那幾張照片,其實上麵還有幾句話顧淮生沒看到,賈溪囑咐她好好照顧顧淮生,當時她隻覺得碰到了奇葩神經病,她沒頭沒尾的說,楚楚姐以前把顧大哥照顧的很好。
照顧得有多好呢?
進了家門,看著家裏的東西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一個星期最多有四天是住在他那邊的,輪到誰做飯就住在誰家,這是兩人心照不宣的,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她知道自己這樣是自討苦吃,但是她心裏就是有根刺,那是他的過往,她沒有資格過問,上次照片的事她就已經是越界了……
進浴室洗了把臉,冰冷的水撲在臉上,臉部都麻木了,腦袋才清醒一點。每次遇到和顧淮生有關的事情她不容易不清醒,明知道剛剛不應該這樣離開,何況葉醫生還在,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當著別人的麵和他鬧脾氣。
就像她想起賈溪跟她說顧淮生以前有很嚴重的胃病一樣,她不想知道賈溪和林楚楚是什麽關係,也不想知道她們這樣三番兩次跟她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麽。她隻是受不了顧淮生什麽都將她置於他的世界外,她現在的心情就像剛認識他時,好像除了主動讓她知道的東西,其餘的其他她一概不知。
洗手台她的洗麵奶旁擺著他的剃須刀,兩個同款的口杯放在一處,是又一次去超市,她磨著顧淮生買的,他喜歡的另一款簡約的,但是她看中的是粉藍兩個顏色,很俗也很有愛,他的房子有一套,她這裏也有一套,顧淮生在這些事情上向來都是以她說的為準,最終還是依了她。
有人說戀愛中最好的狀態大概就是,他的床頭櫃有我隨意翻看的書,漱口水旁邊是我的粉底液,衣櫃裏的襯衫夾雜著我的短裙,副駕駛成了我的專屬座位。
這樣看確實是。一旦本質暴露出來,隻會讓自己都受不了。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裏,對於顧淮生,她的占有欲空前的強烈,在他麵前又空前的自卑,從沒有過的矛盾,一觸及便讓她無處現行。
就像她從不知道他有很嚴重的胃病一樣,最後別人告訴她的時候她還一臉的懵,連一個責怪自己的理由都不用找,就赤裸裸的擺在麵前。
洗臉的時候將頭發打濕了,索性剛剛哭得難受,陸芷晞開了浴霸,現在隻想好好泡了熱水澡,剛剛回來灌了一肚子的風,冷靜一下就好了。腦子裏一團亂麻,居然還能空出來位置在思考明天要給他煮什麽粥。
剛拉開了裙子拉鏈,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浴室門口,“小晞……”
眼淚不知道怎麽就落下來了,越發沒有出息了,也愈發的矯情了,要是陳晚在的話指不定怎麽數落呢。
他不是在家嗎?他不是生病了嗎?葉醫生怎麽還攔著他?他不知道讓她安靜一下就好了嗎?他有什麽好著急的?自己生病都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是不是要是她沒發現的話他就不打算說了?
想把那股上頭的哭意給忍下去,就聽到他外麵急得不行的聲音,稍顯無措,細聽還可以聽到裏麵忍痛的虛弱勁兒,“小晞,我在外麵等你,等你發落好不好?我不應該隱瞞你。”
腳步聲遠了一點,一聲抽噎才泄出來,將水聲開到最大,狠狠的哭了一場,看著鏡子裏那張哭了之後狼狽的臉,鞠了一捧水洗了一下,隻是眼睛又紅又腫,怎麽都消不下去……
“顧淮生……你先回去,我明天再去找你,我今天有點累,我想好好休息了,我洗完澡就睡覺了……”隔著門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