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淩虐
坐斷了幾個春天？又坐熟了幾個夏天？當你來時，雪是雪，你是你，一宿之後，雪即非雪，你亦非你。
——周夢蝶《菩提樹下》
“……”怎麽不說了？陸芷晞聽得認真。
顧秦訥訥的停下，她好像又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那個小嫂子，這個咖啡還蠻好喝的。”一邊說話一邊打量她的神色，試圖尋找一絲不對勁的神色，最後一杯咖啡被她三口兩口喝完，沒有發現小嫂子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才舒了一口氣，幸好，要不然她哥鐵定得把她送走。
“後來呢？”陸芷晞抿了一口沒有加糖的咖啡，苦澀到難以入喉，但是入口回香，她說不上來什麽心情，一方麵有聽到顧淮生年少時光的向往，像在聽一個很美好的青春校園的故事，一方麵，腦海裏拚湊出來的畫麵在淩虐自己。
她知道這很正常，誰還沒有個青春年少啊？
顧淮生他也有過喜歡的女孩子。
這個認識她很早就已經有了，但是現在聽到，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是覺得刺，他在很久遠的時光裏，都是不屬於她的，他的喜歡也曾交付給別人。
暮色慢慢降臨，意味著顧淮生那裏正晨曦初微，不遠處的海浪也慢慢變得平靜，可是，心裏到底是起了波瀾就是了。
“後來，好像就沒有後來了……”顧秦還是怕小嫂子不舒服，畢竟誰喜歡聽到自己男朋友和前女友的故事啊，她隻是一時感慨回憶就說了，心裏正暗暗懊惱呢，別像上次照片那樣，惹得兩人不愉快就壞了。那時她正好在外麵，恰好看到她哥和一個女的在吃飯，那時她就是覺得再沒有人比她家小嫂子和她哥的氣場更搭了嘛，就想著給小嫂子看看，誰知道會讓他們因為這個鬧了個不愉快，後來他哥哥質問她的時候，都把她嚇壞了，生怕小嫂子誤會，“小嫂子，你沒事吧？”
“怎麽這麽問？是不是怕我不舒服？”陸芷晞伸手取下一本書，放在膝頭，並不打開。
“我就是一時那個啥了？”顧秦撓撓頭，一副話講多了的懊惱。
“其實我有點不舒服，但是我還是想聽。”那是顧淮生的青春，沒有彼此的青春。
她和顧秦窩在榻榻米上，一人占據了一角，顧秦一邊回憶一邊講，到了上大學的時候，顧淮生出國念書，後來那個女生也跟著去了，畢業回國，那個女孩又跟著回來，隻是後來，沒有人知道原因的兩人分手了，再後來，顧淮生出國，一直到前段時間，回國。
沒有人知道在他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顧秦這樣說。“你真的沒事嗎？”
“有點事吧，我消化一下就好了，感謝你冒著你哥把你流放的風險給我說了這些，哈哈哈跟聽了一個匆匆那年的故事一樣。”陸芷晞笑著，但是笑意未及眼底，望著天邊漸漸黑下來的天幕，明朗的心情像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黑布。
“我知道這樣不好，這些事情原本就應該是你彼此的間說的，但是鑒於我口無遮攔的說了前半部分，吊著你也不好，所以索性全說了，可是誰還沒有個過去呢，小嫂子，我哥的現在和以後都是你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顧秦有點擔心，說好的神助攻，結果卻成了攪屎棍。
“我哥沒跟你說過，肯定是覺得沒必要。”
“我知道的啦。”陸芷晞好笑的安慰那個一臉忐忑生怕她怎麽樣的姑娘。“不管怎麽說，是我逼你說的，怎麽樣？這個免死金牌？”
顧秦並沒有覺得鬆一口氣，略顯沉重的點點頭。但是轉念一想，或許這是兩人把過往交代清楚的契機呢。
很慶幸此刻有一個人在身邊，要不然她自己一個指不定多孤單呢，以前她享受孤獨，現在卻是一點都承受不了了，“要不要跟我回家？”陸芷晞問，突然就想回家了。
“好啊，上次我說要去都沒去成，去陪爺爺住兩天也好，其實爺爺自從奶奶過世之後，就沒怎麽開懷過，要不怎麽連到了G城，都不來這裏呢……”隻是怕觸景傷情罷了。
“嗯，老人家是該多一點陪伴。”
兩人一直坐在陽台發呆，晚上九點鍾，兩人回了住處，吃了一次宵夜，坐在星空下發呆。
“不得不說，我哥的手筆真是……”蘇到炸裂，顧秦一直打量著陸芷晞的神色，隻見她一副發呆神遊天際的樣子，隻好頻繁的提起他哥的名字，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活了二十幾年，第一看到他哥哥為一個人做了那麽多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事，一直以來，他哥哥在她心裏都是不太好接近的存在，但是接觸久了才知道他就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雖然看著高冷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是總是默默的幫她實現她不經意間提出的願望。
她見得不到回答，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那片牆，似乎可以看到她哥一個人安靜的把牆刷好，這片心，卻是怎麽都敵不過的了。
“顧秦，你怎麽了，是不是做賊心虛了？”她自從給她講了顧淮生和那個女生的過往之後，就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沒事的啦，是你還不夠了解我，發呆是我生活的常態。”包括矯情也是，生活的常態。
晚上九點，他應該已經起床開始工作了，算了還是不要打擾他工作了。
陸芷晞看著空空的手機，給自己找借口，可是他也沒有找她。
……
回老家住了兩三天，這天，陸芷晞和滿滿正從公路散步回來，滿滿氣喘籲籲的穿著粗氣，果真是奶奶養大的孩子，都胖了一圈了，看到韋素出來，跟她抱怨，“媽，你看這才多久啊，滿滿都胖了一圈了，本來就沒有多瘦，這下不止像一坨棉花糖了，像一隻豬仔。”
韋素不以為意，反而一臉的自豪神情，“以前養你的時候不也是照這樣養嗎？要不然你以為你這張圓臉怎麽來的？”
提這張臉的話那就聊不下去了！
“你都瘦了，是不是工作有壓力？”說起這個，韋素捏了捏女兒雖然瘦了但還是圓圓的小臉，想起她小的時候老是喜歡把她打扮成小公主，轉眼就這麽大了，出落得比她還高。
“瘦了才好看呢！”其實她對身高體重也不是很在乎，隻是一張肉臉確是怎麽都瘦不下去，“媽，你們跟顧爺爺他們先吃飯，不用等我了，我上去洗個澡。”
“誰要等你。”韋素傲嬌的說。
“行行行陸夫人說什麽都是對的。“母女兩的日常，陸禹早已習以為常，在院子裏澆花，哼起了小曲。
顧老爺子拿著電話從院子那邊進來，“行行行，你這臭小子，還知道關心握我這把老骨頭！三天兩頭的不見人，你數一數，從你回了國，你回國幾趟家，要不是老陸家好心收留我老爺子，你看我不也像那些空巢老人一樣，守著個偌大的房子有什麽用！你別去了那邊又被那個女娃子給纏上！我看你就是不知悔改！”顧老爺子越說越氣，拄著的拐杖鐺鐺的敲著地麵。
陸禹見他上火，生怕他血壓上來，隻好接過他的手機，“小顧，對，你爺爺身體很好，你不用擔心，誒，好。”
原本要上樓的陸芷晞聽到最後一句，腳步粘在地麵，似乎一步也提不起來，不知悔改，這四個字包含了多少的故事。
她好像一點都不想知道了。
顧秦也聽到了，看到了呆在原地的陸芷晞，也有點不知所措，生怕自己說多錯多。
陸芷晞回過神來，蹭蹭蹭的上了樓，在浴室呆了半個小時，腦袋昏沉的出來，把自己扔在床上，扯過一旁的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突然想起，在很開始的時候，她問過顧淮生，“有沒有很喜歡很喜歡但是最後卻沒在一起的人？”
他說，“有很喜歡的人，但是最後卻沒在一起。”
是那個女生嗎？
很喜歡的人。
顧淮生從來沒對她說過喜歡。
她知道自己太斷章取義了，但是她就是控製不住的去想，甚至動用了自己寫小說的腦補能力，自虐一發不可收拾的想象。
顧淮生好多天沒聯係她了，哦不除了偶爾的早晚安再也別的話語，陸芷晞知道他很忙，可是，他隻言片語，她也不想粘著他。
哪怕想念夾雜著一絲不痛快的情緒，把她整個人包裹，在感情上她一直表現不佳，她知道的，她占有欲強，矯情敏感，還有沉重到可怕的愛意以及見不得光明的內心深處，這些都是她不為人知的自卑。
在她了解到的他的過去，尚未明朗，就已讓她這般難受，可是心裏像哽著什麽，上不去下不來，卡得她胸腔都難受。
多滑稽，還說要好好把自己變成適合他的人，結果一秒就現了原形。
隻是一段過往，還是一段隻是從別人口中聽來以及她自己捕風捉影的過往，她似乎都接受不了，一想到顧淮生曾喜歡著一個女孩，他們糾纏了很長的一段時光，甚至到顧老爺子拄著拐杖罵他不知悔改的地步，兩人究竟有過怎樣的感情。也不敢想，她和顧淮生的感情又改怎樣定義。
眼睛幹澀，想好好睡一覺，卻又毫無睡意，隻能幹瞪著眼，努力放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