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的背道而馳
我想畫下早晨,畫下露水所能看見的微笑。畫下所有最年輕的,沒有痛苦的愛情。畫下愛人,她沒有見過陰雲,她的眼睛是晴空的藍色,她永遠看著我,永遠,看著,絕不會掉過頭去。
——顧城《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陸芷晞上了二樓陽台,生長了三個星期的玫瑰花已經長出了幾片萌萌的葉子,綠油油小小的幾排幼苗,可愛極了。
她蹲在地上戳了戳玫瑰幼苗的葉子,圓乎乎的邊緣上還有倒刺。戳著戳著,思緒就不知道跑到了哪裏。不知道放空了多久,直到腳麻刺痛的感覺傳來,才回神,拿過一旁的小噴壺細致的給它們澆水,其實根本沒必要,因為花盆是自動化的,根據土壤的濕度和空氣中的溫度自動適合玫瑰生長的水量和溫度。這是有一次,她澆水太勤,顧淮生跟她說的。她記得那時他的表情充滿了”真是不懂怎麽說你“的無奈感。
她也不懂,隻是覺得這東西太高科技。總之就是不需要人的照料也能保證玫瑰幼苗健康茁壯的生長,甚至比人跟細致更專業更嚴謹。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個明知自己有很多作業但是就是想找各種事情幹以拖延寫作業這件事的小學生。
直到把幾百株的幼苗都細細的灑上了一層晶瑩的水珠,她又蹲在地上再一次發起了呆,幼苗葉上細細碎碎一顆顆的小水珠,仿佛盯著它看就能看到裏麵那個傻傻的自己。直到沒有什麽再供她拖延的事情,像奔赴刑場一般站起身,心裏默念著”玫瑰啊玫瑰,你是真愛,你是熱情,你是生命的活力……"
在書架下的榻榻米前找了一個適合的位置,長長的深吸了一口氣……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聽著那頭機械冰冷的女聲,陸芷晞不知道此刻是失望還是慶幸……
關閉那個因為無人接聽而自動關閉的通話頁麵,“顧淮生”三個字慢慢暗下,蘊含著太多溫暖包涵與柔情的三個字。一個就連名字都那麽溫暖的人。
檢查了一遍門窗有沒有關嚴實,雖然知道以顧淮生嚴謹的性格,是不可能有什麽差錯的,但是還是忍不住轉了一圈。
想進去把滿滿抱出來,一進去就看到顧淮生那張大床,煙灰色的床單,一絲褶皺都沒有的被子整整齊齊的鋪在床上,素雅大方。房間內有淡淡的香氣,清新怡然。大大的落地窗,窗明幾淨,淡藍色的窗簾沒拉嚴實,陽光透過落地窗,輕輕悄悄的灑進來。他的房間很大,但是沒有一絲雜物,幹幹淨淨的,像他的人一樣。陸芷晞忍不住走到窗前,把窗簾拉嚴實,這個視野看的不遠處的海,景色更好。
陸芷晞發現,這個房子的風格分化得很大,但是糅合在一起卻絲毫沒有違和感。顧淮生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奶奶在時布置的原貌,但是他的個人領域盡是他的風格,比如他的臥室和書房。
複式的房子,上下層風格不盡相同,顧淮生是建築專業的,他有一次說。這樣想著,再看這個房子,就會覺得好像真的是處處都體現了設計師的考量,多一分則濃鬱,少一分則寡淡。
他的風格和奶奶的風格的融合,何嚐不是他的心意。對一個人懷念與思憶的心意。
陸芷晞發現自己今天老是不自覺的放空自己,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人家的臥室呆了太久。
要是他今天在家的話……她會怎麽說?
小家夥在他床前睡得正香,小肚子一鼓一癟的,小被子上的那個凱蒂貓也隨著它呼吸的頻率起伏。真是個幸福的小家夥,你現在享受的,不知道多少人渴望而不可得呢!
看了一會,見它沒有自己醒的趨勢,忍不住撓了撓它的小肚子,誰知小家夥一睜眼,陸芷晞看到它眼裏的神采慢慢黯淡,看到是她,就真的那麽失望嗎……
它從陸芷晞的手臂上跳下,一路扯著她的褲腿到了客廳,繞著冰箱打轉。
陸芷晞:“……”裏麵有小魚幹?
“走了,滿滿”她試圖喚醒它,你可不是喵星人哇。
滿滿等不到這個傻主人的回應,一躍挑起……奈何自己最近吃胖了……明明男神昨晚一直站在冰箱前不知道在看什麽的,看了好久……一定是有好吃的……哼哧……
陸芷晞一大早不太明媚的心情都因為它這明顯不叫“跳躍”的動作變得明媚起來,滿滿,你離地了嗎就想跳!
它一直嗚咽著示意陸芷晞打開冰箱,陸芷晞以為裏麵藏著什麽好吃的,隻有汪星人的嗅覺才能察覺到,很無奈的在心裏跟顧淮生說了句抱歉,畢竟主人不在。
她不懂怎樣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冰箱裏的幾個盒子,她再熟悉不過,剛開始回來的時候和陸宣明在超市買了幾套樂扣盒,粉紅色的。給顧淮生送早餐的時候,就是用的這個,此刻,正在冰箱裏整整齊齊的碼著,占據了一大格冰箱。陸芷晞回憶了一下,送了五天,五個盒子,每天不一樣的蛋糕甜品不重複的送。好像還是保持著她裝盒時的原樣……
在冰箱前站了良久,良久……久到滿滿擔心的繞著她打轉。
“走了,滿滿我們回家了。”
抱著滿滿,心裏堵著一堆的東西,被塞得像是要溢出來,腦袋昏沉,在樓下的花圃沿上坐了許久。
時間倒退到兩個多小時以前。
顧淮生站在陽台上,端詳了許久那片才剛展現出生機的玫瑰花幼苗,對麵那個窗裏燈火一夜未熄,而他也一夜未眠,他揉了揉額角,有些疲憊,但是精神卻是清明的。
腦海裏盡是昨晚陳晚那句,“小晞她哭了。”昨晚把機票改簽到今早,心裏到底存著幾分心思,然而卻守著那窗燈火未眠。
進了趟書房,出來洗漱,換衣服,下樓。
剪裁得體製作精良的黑色手工西裝,麵容英俊精致,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身量高大比例完美,打得一絲不苟的領帶讓他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一雙幽暗深邃的黑眸,似乎可以穿透拂曉的朦朧,望進你的內心深處,坐在一輛黑色奧迪裏的司機遠遠看著這個迎麵走來的男子,咂咂嘴,隻覺得自己活了半輩子的人生都寡淡了。這樣的男子,這個世間究竟要怎樣的女子才能與他相襯?
隻見他打開車門,並沒有坐下,而是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望了許久。司機莫名覺得男子身上的氣場柔和了幾分。
顧淮生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看她所在的樓層,還亮著燈。他想知道,她的一夜未眠裏到底有幾分鍾是與他有關。
正欲坐進車裏,似是有心靈感應一般,顧淮生回頭,隻見那個明媚的身影正穿過門洞走出來,天色還有些朦朧,她走在種滿樹的路上,像一抹穿透了厚厚雲層的光,直直的灑向他,整個世界再無半點陰暗。她的臉色略見疲色,但是心情好像還不錯,一頭長長的黑發,鋪滿了整個後背。他的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愉快的弧度。每次跑步的時候,小姑娘老是喜歡跑在他的側上方,讓頭發隨著海風揚起,掃在他的手臂上,使壞了還一臉無辜的問他,你跑那麽出去幹嘛?
司機看著左視鏡裏的男子,側臉精致像是用刀雕刻出來的,嘴角那抹笑,像是一抹清風,柔和溫暖。司機忍不住心暖了暖,莫名覺得這個總裁也不像自己想象得那麽的冷酷無情,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個女孩子,嬌小可愛,差不多像他家裏的女兒一般大,一頭長長的黑發,遮不住她帶著笑的臉龐與那雙出眾的大眼睛。
前一秒才在想究竟怎麽樣的女子才能站在那個絕倫的男子身邊,這不,看著他看她的眼神,帶著些繾綣與不舍,或許,就是她吧。
她穿著白色的運動服,嬌俏的身影,走著走著時不時還蹦一下,看來心情還不錯?
他昨晚那句“早點睡”一直沒發出去,看著她一直亮著的燈,連帶著他的睡意也被驅走。
想起那天有位在海邊路旁買菜的老奶奶把他拽到一旁,指了指在遠處和小朋友打打鬧鬧笑得很歡暢的小姑娘,偷偷地問他,“小夥子,我看你們天天出來跑步,那個小姑娘是不是你小女朋友啊?”
他答,“沒有,那是妹妹。”
老奶奶一副我都懂的樣子,說,“下夥子,你看你們不是穿著什麽情侶裝?你可別欺負我老太婆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時尚。”
他沒有再反駁,笑著應下。
此後,也存了心思,隔一天就穿一次那套黑色的運動服,衣櫃裏運動服就裝了幾個衣櫃,但是每次都是下意識的找那套。想想自己都三十歲的人了,還是像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一樣。
隻是小姑娘倒也默契,每次他穿黑色,她就穿白色。
“顧總……”司機一臉糾結的喚了一聲,“顧總,您早上六點半的飛機……”雖然他也舍不得驚動他。但是確實是快要趕不上了。
他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背影,“走吧。”
我答應過給你時間的,所以,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的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