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觀望彼此神傷
我知道一個久病的人不能尋找良醫,這是恥辱,也被人嘲笑。但是尋找一個夜行人是好的,我準備了亮閃閃的刀,遇見就會奉上。
——餘秀華《而夜晚》
顧淮生望了一眼旁邊的陸芷晞,眼神裏寫滿了問詢,仿佛在說你要我去我就去。陸芷晞心裏裝著事情,有點心不在焉,她想找點事情做,但不是與他有關的事情。
自顧自的去找鄭原,她對他有一種很特別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大概是類似於同病相憐吧。不管他怎麽想的,她都必須跟他說清楚,有時候憑著一腔孤勇與癡情就埋頭往前衝,其實是在犯傻,這點,陸芷晞再清楚不過。
顧淮生站在原地,見她看都不看他,徑直往那個獨自坐在沙發上的還略顯青澀的男生走去,沒錯,顧淮生用男生來定位他,顧淮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在心裏下結論,長相清秀,算得上帥氣,帶著一點不諳世事的稚嫩,他看到向著他走去的女孩,眼裏瞬間綻放出了光芒。事實上顧淮生還不至於把他當成對手,隻是在看到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他有一瞬間的失神,兩人年紀相仿,看起來莫名有幾分相配,看著這個畫麵,他的心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外麵那幾個人再向他招手,他什麽都沒想,抿抿嘴,麵無表情的向她們走去。
陸芷晞坐在鄭原旁邊,他們都聚在外麵聊天,此刻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屋內,陸芷晞下意識往外麵看了一眼,那個醒目的人正在對別人笑,交談得很愉快的樣子。那抹笑刺痛了她的眼,連忙低下頭掩過眼裏濃得化不開的莫名情緒。
她收斂了下情緒,往旁邊挪了一點。這個動作讓鄭原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痛苦神色,他何嚐看不到她對桌上那個坐在她旁邊的人是何其的與眾不同,好像這麽多人,她的眼裏就隻看得他,那個人,每天都出現在部門一群人的口中,盡管沒人知道他是什麽來頭,但是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但是今天一觀其貌,他知道自己是不必再爭,就已經是輸了。但是此刻他覺得再爭最後一次,哪怕注定是失敗。
“怎麽了?有話說?”陸芷晞不希望他再有什麽誤會,其實前幾天他給她發過信息,說有話要當麵說,陸芷晞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但是她是無論如何都應該說清楚的。
鄭原做了一分鍾的心理建設,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靦腆,他的臉已經是紅了,終於他深呼吸一口氣,像下定了什麽決心,說,“小晞,我還是喜歡你,盡管你不喜歡我。我還是要說,沒事,我隻是想讓你知道而已。”
是不是全天下暗戀的人都是那麽卑微,卑微到在塵埃裏開出花來。隻希望能說出口那句喜歡而已,不需要回應,哪怕知道迎接你的是拒絕。
所以說她對他是同病相憐,曾幾何時,她也曾虔誠的對一個人說過這樣的一番話,一模一樣的一番話。
她也說隻是想說出來而已。
她組織了一下措辭,“鄭原,這麽跟你說吧。每個人都有喜歡一個人的權利,但是如果那個人不需要呢,那麽他也是有拒絕的權利的對不對?”
可能是陸芷晞的話太直白,他的臉白了白又轉紅,陸芷晞恍若未見,“因為我曾經經曆過,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情。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可以做朋友。”
“小晞……”
“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靜默了片刻,主動張開雙臂,陸芷晞明白他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回應了他的擁抱,“小晞,我懂的,謝謝你。”
“剛剛那句話隻是為了讓你明白,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陸芷晞不知道她伏在一個男人肩頭的畫麵深深刺痛了一個人的心,顧淮生心不在焉的聽著他們講話,剛剛為什麽會出來呢,大概是落荒而逃吧。想他什麽時候這樣落寞,門內的那個小姑娘伏在一個男人的肩膀,這樣的認識讓他氣憤,也讓他無措。
偏偏這時有人說了一句,“鄭原和小晞還是挺配的呢,鄭原可是一個癡情種,被拒絕了還堅持到現在。”
“拒絕”這個字眼,讓顧淮生舒心了一點。他失笑,笑自己還像一個毛頭小夥一樣,會被一個人的舉動和關於那人的隻言片語牽動心緒。
隻是他看中的東西,向來勢在必行。
“我知道。”所以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鄭原在心裏說了一句,放開她。
空氣靜止了一分鍾。
“你怎麽了。”他捂著肚子,陸芷晞才發現他的臉色是不正常的白,剛才以為他是因為拘謹不適應,現在這樣才明白過來他可能是哪裏不舒服,陸芷晞在心裏埋怨自己。“哪裏不舒服?”
她連忙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熱水,接了水之後發現太燙,想倒掉一點再勻一點涼水進去,“嘶”,倒水的時候紙杯太軟,倒出來的熱水直接順著她的手落下,燙得她一激靈,趕緊換到另一個手,把水勻到可以入口的溫度。
他語氣蔫蔫的,道:“沒事,胃有點痛。”
他額角掛著汗,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剛剛才痛起來的,不是很嚴重。”從她的手裏接過水,是溫熱的。看到她著急的樣子,他下意識安慰她。
她的手在灼燒,她下意識的藏在身後,“要不要去醫院?”
“要不我先回家了。”他喝完了一杯水,稍稍緩過了那股痛勁兒。
陸芷晞怕他有什麽事,“那我送你回去吧,”
“沒事,我叫趙哥一起回去好了。”趙亮和他是老鄉,他們平時在公司的交情不錯,陸芷晞想了想,這樣也好。可能自己在他會不自在,畢竟剛剛的談話雖然順利但是並不能算是太愉快。
“那我去叫他過來,你們先回去,要不先去趟醫院再回家?”
聽到他應了聲好,陸芷晞點點頭,抬腳往門外的喧鬧走去。隔著門都可以感受到外麵的熱鬧氣氛,一眼捕捉到那個人,測身而立,在眾人的歡笑中顯得那麽落寞,仿佛旁邊的歡鬧都融不進他的世界,那精致的側臉莫名帶著幾分沉寂與落寞,陸芷晞推開門的瞬間,明顯感覺他動了動,旁邊的人與他交流,他也是淡淡的樣子。
他這樣的人,這樣的場合這些人本就與他不相關。陸芷晞沒有貶低什麽的意思,隻是覺得他不適合這樣的場合。怎麽說呢。
他是俯瞰眾生的神,何必與凡夫俗子同流。凡夫俗子當然包括她。陸芷晞有點心疼這樣的他,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旁邊的人站在他旁邊,莫名覺得不值,憑什麽她們可以站他的旁邊?
這樣的場合也能襯得他更加冷豔高貴,光是站在那裏,不發一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讓人恨不得將視線都粘在他身上才好。
李萌萌她們坐在她的藤椅上拍照,陽台上沒開燈,隻有藤椅上一串星星燈和牆壁上一點點幽藍的亮光。旁邊幾個人眼神灼灼的偷偷打量他,偏偏當事人沒回應,她們隻能暗暗著急又無措。
她感覺得到淮生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但是她此刻無暇顧及,徑直走到趙亮的麵前,“鄭原身體不舒服,你送一下他去醫院。”
他們聽到鄭原不舒服,也停止了打鬧,幾個男的提出一起送他去醫院。
“鄭原好像來的時候就不太對勁了,我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說沒事。我猜肯定是為了來見你連身體都顧不上了。”賈溪說,陸芷晞平時跟她不是很熟,隻是見麵打聲招呼的關係。
賈溪站在顧淮生的旁邊,一副很熟稔的樣子,就差整個人巴在人家身上了。
聽了她的話,陸芷晞忍著不發作,今天的情緒太糟糕,省得控製不住情緒搞得大家都不好看。
“那你們先送他去醫院看一下吧,省得小晞擔心。”她站近了一點,幾乎是湊在顧淮生的身上,說,“顧先生,你不知道吧,小晞和鄭原可是我們部門的唯一一對CP呢。”
她還特地加重了“唯一”兩個字。
顧淮生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不著痕跡的往那邊挪了一下,麵無表情的聽完,雖然知道真實有待考證,但是他心裏還是不舒服。
最終幾個男同事走了,隻剩下幾個意猶未盡的女同還在,陸芷晞一早就知道他們什麽意圖,隻是不想去說,但是她現在心裏跟堵著什麽一樣。
然而偏偏有人想讓她更不好過,“小晞,你不跟去看看嗎?你不擔心?”賈溪在旁邊說。
“你不也是他的同事?怎麽你隻在這裏說風涼話?”陸芷晞很少出現這種情緒,一股火在堵在喉頭不上不下。
幾個人意識到陸芷晞情緒不佳,自拍的也收起了手機,聊天的也噤了聲。
陸芷晞不想讓自己的壞情緒影響到她們的情緒,隻是有些人就是想讓你不痛快。
“不好意思,我有點不舒服,先回一下房間,你們先玩。”說完她進去把門拉上,仿佛把一切的壞情緒都鎖在了外麵,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