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上藥

  星見未步低頭專注地解開紐扣，眼睛死死地盯住扣縫，雙唇緊抿，暗紅色的血痕在白皙的手掌上顯得格外顯然。


  橋本輕輕抓住星見的手腕，擔心地看著結痂的手掌問道：“手怎麽回事？”


  星見抬手看了一眼血痂呆呆地回道：“破了。”


  橋本皺眉歎氣，“我知道破了，這麽明顯。”她輕輕搖晃星見的手腕，試圖重新召回星見渙散的意識。


  看著星見麵上一副無辜的可憐相，橋本皺眉鎖得更緊小心地鬆開了星見的手腕，看著星見已然敞開的衣襟下濡濕的皮膚有些發紅，她擔心地再次前傾貼上星見的額頭，“還好，快點脫了進去，右手抬高先別碰水，等我先給你處理一下。”


  “嗯。”星見乖巧地點了點頭，注意到橋本臉上真切的擔憂不再言語，隻是低頭繼續換下近乎濕透的單衣。橋本看著她手上明顯加快的動作隻覺得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緊繃有彈性的臉頰，看著星見難得懵懂嬌憨的樣子偷笑。


  星見惱怒地晃動腦袋，臉頰鼓起，甩開橋本的魔爪，一隻手扣住衣襟，一隻手按在橋本的肩頭將她推出門外，羞怒地關上門，卻聽話地沒有鎖。


  等橋本端著棉簽和藥品推門而進時，星見整個人都沒入了浴缸中，隻剩下右手乖乖地蕩在外麵，手指蜷縮指尖扣在白瓷般的玻璃板上，在還有些冰涼的玻璃壁沿上染上她的溫度。


  “別動。”橋本側坐在幹淨的浴缸上，將星見的手心向上輕輕握住放到她的膝蓋上，沾濕的棉簽擦拭著她發燙的掌心，連著手背都為握住星見右手的橋本傳遞著主人喜人的羞怯。


  將身體沒在水中的星見從推門聲響起後，一直在等待一聲預料中的責備，那定會讓她煩悶的教導聲卻遲遲未到，讓她不由等的心急，咕嚕在鼻翼冒出一串小泡，大咧咧地直起了身，鎖骨上仿佛還粘連著一絲熱氣。


  橋本留意到星見的右手突然用力，下意識反手扣住她脆弱的手腕，轉頭就看見她耷拉著眼睛卻認真地望著她，感到奇怪地問了一句：“怎麽了嗎？這個藥水應該不會痛的。”


  星見輕輕搖頭，側身伏在浴缸上，下巴抵在左手手背上，抬眸仰視著橋本自嘲道：“我以為你又會說我。”


  橋本呆愣一秒追問道：“說你什麽？”


  “說我憋氣啊。”星見睜大了眼睛，撲閃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小得幾乎不可見的晶瑩，像蝴蝶的翅膀撲簌不已，在人的心尖扇過一陣難以知覺的氣流接著便隻剩下莫名的心癢。


  橋本仿佛聽見星見說了什麽滑稽的故事，理所當然地反問道：“我為什麽要說你憋氣？你憋得不行了自己會鑽出來的啊？你又不會把自己憋死。”


  星見看著橋本的眼睛突然發亮，跟著小聲的呢喃重複了一邊，“對呀，我又不會把自己憋死。”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卻逼的星見睫毛上的水珠扛不住掉落，砸在眼角處，刺得她眼眶發紅。


  橋本並不能理解星見反常的表現，隻是下意識徑直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後腦勺，“你剛剛都在問什麽白癡問題？”手心殘留著星見濕漉漉的頭發帶來的水漬，在已經無意識打下去的那一刻她才反應過來，眼前的笨蛋隻是自己的同事星見未步，並不是自己在北海道的笨蛋弟弟。


  可是手心並不明顯的水痕卻悄悄提醒著橋本，她心裏對待星見已然有些超過普通同事的情誼。


  ‘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吧。’橋本想著無奈地歎了口氣，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星見塗好藥水的手心，溫柔地低頭朝著傷疤吹了吹，像是把剛才星見偷偷送給她的撩人氣流回贈回去一樣，那樣小心翼翼的樣子也是星見從未見過的。


  星見仰著頭噙著笑看著橋本，和之前門外頹唐慘淡的樣子判若兩人，腦袋還時不時左右晃動，被拍了一掌還憨傻的抿嘴偷笑，讓橋本忍不住又想對著她的腦袋來一個爆栗，狠狠地敲她一下。星見那副模樣，像是活脫脫複刻了橋本記憶中的弟弟，讓她也不禁噙笑跟著搖頭。


  橋本拿著創口貼對著星見的掌心比劃，想了想將其貼在了破皮最嚴重的地方，貼完後還惡作劇地輕輕壓了一下，注意到星見跟著蹙起的眉間才狀若無意地鬆開。


  橋本依舊抓著星見的手按在自己的膝蓋上，側頭說道：“處理好了。不是餓了嗎？想吃什麽？我剛剛翻了一下，家裏還剩有早上做的燉菜和湯麵。”


  星見抬起下巴驕傲地自誇道：“都可以，我不挑食！”


  橋本終於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抬手敲了一下星見的腦袋，如她所料軟軟的，嘴上不依不饒道：“你也沒機會挑食，我這裏可沒有什麽牛肉、冰淇淋，想吃隻能你自己回家吃。”


  話音剛落，橋本感受到星見的右手瞬間緊繃，身子也跟著僵硬了一秒，腦海中閃過之前在門外時兩人的對話，星見那句‘媽媽不會連這裏也賣’的低語變得清晰，讓她立即明白了星見大概發生了什麽。


  ‘和阿姨吵架了？’橋本本想問出，卻將問題重新壓了下去。她拍了拍星見的右手，示意自己準備起身，“我先去燒水。”


  橋本注意到浴缸幾乎沒有什麽熱氣，想起自家的熱水器一貫的並不給力，手指試了試水溫，浴缸裏的水並不燙，溫溫涼涼倒也合適，便催促道：“再過幾分鍾就出來吧，水不是很熱，我去把我的衣服拿過來。”說完，她走到門前拿起了衣簍，“你的衣服我想放進洗衣機裏洗一下，今天可能幹不了，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不介意多待一會吧。”


  星見重重地點了點頭，在橋本出門前突然喊道：“娜娜敏！我的手機在衣服口袋裏，麻煩你幫我取出來下。”


  橋本指了指放在最上麵的單衣，看著星見點頭應聲道：“好，別泡太久。”


  老舊公寓外的雨勢好像有了收斂的樣子，滲入走廊的積水也慢慢流走，鉛灰色的天空一隅也出現了醒目的橙光，堅定地在厚重的雲層中掰開一道裂縫，讓光滲了進來。


  隻是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景象總是驚人的相似，冷風裹挾著雨星無情地向外丟棄，東一頭西一頭地胡亂撞在星見美琴的車前的擋風玻璃上，雨星像是在找些什麽卻毫無頭緒，隻能硬著頭皮亂闖，黑沉沉的天整個壓在上空，像冷麵監工督促著工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