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是失敗啊
傍晚,日暮漸沉。
星見未步拎著手提袋靠著巴士站牌,略微遮住臉頰的發絲間依稀可以看見白色的耳機線,耳機牢牢的塞在耳中,但另一端的插頭卻隻是喪氣的垂在胸前,孤零零的垂著。
站台邊上還有一對母子。母親一隻手拎著便當盒與小書包,另一隻手緊緊的牽住小孩。臉上厚重的妝容因為汗水的緣故有些花了,站在她身側可以清晰的看見眼廓邊淡淡的青色。
小男孩卻顯得活力四射,不停的講著幼稚園中有趣的事情,看見路邊開過的冰淇淋車便想朝著冰淇淋車衝過去,害怕車徑直開走,被母親立馬製止後便開始不停哭鬧。
母親蹲在地上攬住他哄勸,孩子卻還是不住的哭,吸引著過路人側目觀望。或是由於視線聚集的焦慮,母親的嘴角逐漸抿成一條直線,鼻尖與臉頰開始泛紅,像是終於撐不住了一樣,母親板著臉對小孩低聲吼道:“哭夠了嗎!除了哭你還有什麽用。”
話音剛落,母親立刻露出了意識到糟糕的表情,發現自己不自覺的把氣撒在了孩子身上。
小男孩有些愣神,突然意識到母親剛才真的生氣了,盡管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湧出來,卻伸手抱住了母親的脖子。
母親也不再生氣,隻是輕輕的摟住他,把他抱在了懷裏說到:“媽媽隻是不放心你亂跑,在街上亂跑很容易受傷的,抱歉之介,媽媽剛才太激動了。”
星見遠遠的看見公車已經到達了最後一個路口,靜靜的等待綠燈,正將手伸進衣袋中拿出乘車卡時碰到了隨身攜帶的薄荷糖。用鋁盒裝的薄荷糖握在手中冰冰的,她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鋁盒,從衣袋中拿出時發出叮叮的脆響,轉身朝著那對母子走去。
“給,是薄荷糖哦,阿姨——不,姐姐手裏的薄荷糖比冰淇淋還甜。”
說著,星見將盒子在手中劃了一個半圓,輕輕放在男孩因為抹完眼淚有些濕漉漉的手裏,看著對方臉上的淚痕笑了笑。
星見正準備退回到上車點便聽見母親輕聲說著謝意,“沒關係,盒子裏也隻剩幾顆,您願意的話也請吃一顆吧,或許會清爽很多呢。”
說完便走上了停在麵前的公車,徑直找到窗邊的位置坐下來,對著窗外已經停止哭泣的男孩揮了揮手。
並沒有插電耳機還是掛在耳朵上,耳畔卻想起熟悉的聲音生氣對她說著:“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成家?就不能找個穩定的工作好好的生活嗎?成天到晚不知道在外麵做什麽!你真是不讓我省心,你是不是要把我氣死才甘心啊!”
星見將頭靠在玻璃窗上,“沒想到你最後居然不是被我氣死的。真是失敗啊!”她心裏默默的回應著女人憤怒的指責。
“我真是失敗的女兒。”
幾小時前,星見未步坐在人群中,看著入選出道單的成員一個個走到固定好的黑色鏡頭前,又一個接一個走到會議室外。
她並沒有坐在前排,明明是最不顯眼的右下角,明明是曾經與自己相依為命的鏡頭,此刻卻變成沒有溫度的陌生人,冰冷的望著自己。
會議室內沒有入選的成員仿佛靜止了,唯一流動的除去眼淚,隻剩下沉默。
星見未步看著桌麵上手機靜悄悄的躺在那裏,黑色的,在白色桌麵上格外顯眼。
除此之外,同樣顯眼的還有屏幕上因為反光印上去的吊燈和此刻伸頭湊上去的自己的臉。
星見的雙手撐在椅子的兩側,讓下巴完整的印在黑漆漆的手機屏幕上。
或許是會議室死水一般的氣氛讓她不安,如同養在魚缸中的觀賞魚,被馬虎主人忘記打開開關充氧,隻能是不是探出身子浮上上遊,不停擺動,她開始對著手機做起了鬼臉,一會把鼻孔湊上去,一會露出假笑。
“噗嗤。”
星見未步轉頭看著身邊本來紅著眼睛默默流淚卻倔強得不願發出太大聲音的中元日芽香。
女孩原本就泛紅的臉頰在星見的突然的目光逼迫下再次陡然上升了一個色度。
四目相對,中元日芽香率先羞怯的垂下來頭,默默地弓起了身子,可惜下一秒便有一片陰影落在她麵前。
抬眸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抬手擋住自己紅的徹底的臉,臉頰上還保留著深深淺淺的淚痕交錯纏繞。
星見未步沒有再做鬼臉,但也沒有將腦袋從中元日芽香麵前收回來,像是小時候喜歡搗蛋作亂的同桌,不斷的湊上去幹擾對方的躲避,捕捉對方遊離奔走的視線。
星見未步感覺自己好像突然回到幼稚園時代,在其他小朋友還停留在離開父母的不安與悲傷時,她突然發現了隱藏在教室後排櫥窗中的神秘玩具,作為寶藏的發現人第一個跑上去開始享受起了幼稚園生活。
因為側身的緣故,星見原本撐在椅子上的雙手已經轉移陣地,一隻手撐在了中元日芽香的身側,另一隻手準備從桌麵劃過,發起新一輪進攻。
就在這時,右手突然碰到了剛才還受寵的手機,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帶著內心並不存在的罪惡感,她開始拿著手機對著此時有些脫力的中元展開了最後的科學進攻。
五分鍾後,這場重改曆史的戰役以星見未步毫發無損大獲全勝落下了帷幕,也在中元日芽香被迫以滿臉淚水卻嘴角含笑的珍貴相片作為戰利品後宣告結束。
事實證明,科技是第一生產力,還可以成為絕對戰鬥力。
星見未步到站了。
走下公車時,剛才還露出半個小腦袋的太陽已經徹底睡去,月亮慢慢從另一側剛來接任,剛剛還說淡淡的並不亮眼橘色,此刻已經掩住光芒的黑了。
星見拿出手機,時間並不算晚,正好七點,到公寓隻需要不足十分鍾的路程,一條安靜悠長的小巷,這個城市提供給她的獨屬於她自己的十分鍾。
手機界麵的消息提醒告訴她出道名單是真實的披露了,而她也是真正的落選了。按滅屏幕前的最後一秒,晚風傾身掠過她捎走了剛剛說出口的話:
“哎,真是失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