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真實
“說起來，你到底是在害怕著什麽啊……”
“嗯？”，墨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頭，疑惑的望向對麵的慧音。
慧音一邊繼續往眼前的棋盤落子，一邊說道：“所以說，你到底是在害怕著什麽……”
“你在恐懼著什麽，忌憚著什麽，以你的實力，這個世上應該已經很難有什麽人或者東西能夠威脅到你了吧……”
慧音緩緩抬起頭，赤色的雙眸和墨的視線對上，“但是為什麽你還是那麽一副被什麽緊追不舍的樣子？”
……
“害怕著什麽麽……”，墨緩緩收回伸出的右手，看著眼前的漫天星海。
“嘛，這種事情，大概你是不會明白的吧……”
“我所害怕的，那正是‘我’自己啊……”
最初，來到這個世上的時候，自己到底是懷著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呢。慶幸？狂喜？為了自己還能再活一世而歡欣不已？
大概便是那樣吧。因為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而已。能再活一世這樣的事情，當然會狂喜不止。
然後呢，在第一次接觸這個世界的‘真實’時候，自己又是怎麽樣感受？
嗯，是害怕呢……
恐懼，害怕，難以接受，因為這居然是這麽‘危險’的世界。
那是理所當然的吧，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而且還是投生大富大貴之家，結果事實卻告訴自己，這樣的‘美好’居然隻是隨時都會被打破的幻象？
妖魔鬼怪是真實的，殺戮和危險是隨時存在的，沒有力量的弱者在這個世界隨時都會被拋棄。何等的鮮血淋漓，何等的殘酷，對於一個隻想著‘混吃等死’的家夥而言，這樣的事實未免太過‘殘忍’了……
還好，還好自己的擁有無人能及的‘天賦’，還有一個強力背景的家族。……
無論在他人眼裏是何等高深，苦難的修行之法，自己隻要隨便學學就會，練練就成……
別人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才能有所成就的‘修行’，自己隻要上手隨便練下就會。無論是靈力，劍術，還是秘術，都不過是輕而易舉……
天才，大概就是指這樣的存在吧……
啊，自己果然還是‘幸運’的呢……
然而，這樣的天真，卻並沒有能保持多久。隻因為在自己真正修行入門後，便自然而然的明悟了自己的那份‘真實’……
天才？天賦異稟？天生劍骨？天賦神力？天生靈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是笑話，不過是虛妄，不過是‘真實’之下美好的假象而已啊……
確實自己是特別的啊，天生就可以感應天地的諸般靈機，天生便有著遠超常人的體質，天生就有著遠超常人的記憶和感悟能力……
然而這樣的‘特別’，卻不過是源自自己的另一麵的‘存在’輻射影響而已。而那存在於鏡子的‘另一麵’也將會在時機成熟之際，徹底吞沒自己的存在……
這才是自己的‘真實’，這才是自己的‘宿命’……可笑，可悲，卻理所當然……
……
“一個隨時都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死期’將至的‘生者’，這還真是一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話啊……”
墨的手碰了碰身上別著的的長劍，那樸素無華的劍鞘上，布滿了一道道的痕跡。那是經年累月使用下留下的痕跡……
在明白了自己的真實後，自己很快就‘接受’了這一事實。這也算自己的一個‘長處’了吧，對於各種各樣合理或者不合理的事情總是能夠接受的很快……
嗬，換個說法，則不過是因為膽小而又無力，從來無法去改變什麽的借口而已……
因為沒法改變，所以便隻能接受……
不過，還好，至少在這個詭異而又危機四伏的世界裏，自己也算是有著一份巨大的‘底牌’，不是麽？自己這樣安慰著自己道……
借助這份獨屬自己的‘特別’，自己的修為和實力飛速上漲。很快便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
這樣也不錯，至少這樣的話，在那最後的‘宿命’到來之前，自己能夠在這個世上能活得自在點吧……
但那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自己的修為越高，實力越強，那自身與鏡子的另一麵的差距就會越小，兩麵的界限就會越發薄弱。等到自己‘成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足以徹底承載起那份本源。屆時，便是自己的‘死期’的降臨……
但是如果自己不去‘變強’，在這麽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根本就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隻會死的更快而已，這根本就沒得選擇，不是麽……
當然，因為有著另一麵的護持，自己並不是那麽簡單就會被‘殺死’。最多也不過是再轉世一遭而已……
但那又有何意義？‘不死’便是‘無敵’？
嗬嗬，有時候，‘不死’，才是最大的‘痛苦’啊……
不修行是死，修行也死，那麽至少讓自己變得‘強’一些吧。
至少不會那麽簡單就被他人奪走性命，至少不要表現那麽軟弱，至少不要那麽廢材……
至少，讓自己看起來‘強大’一些啊……
但，那終歸不過是‘偽裝’，不過是‘麵具’，一具自認為‘堅強’的麵具。蒙蔽了外人，也稍稍欺騙一下自己……
“但偽裝終歸是偽裝，假的也終究是假。我的本質，終歸隻是一個一無所能的‘弱者’啊……”，墨的臉上扯開了一個裂痕，一抹嘲諷躍然其上。
再次伸出右手，五指成握，就像那天邊的星辰，看似近在眼前，其實依舊遙不可及。自己，終究不過是一個模仿著自己所知道的‘強者’應有的言行的‘弱者’而已……
所以在麵對自己真正無法抗衡的困境的時候，自己才會那樣的憤怒，那樣的失態。
因為那樣的困境，再一次徹底撕開了自己自欺的麵具。讓自己不得不再一次麵對自己隻是一個無能‘軟弱者’的可悲事實……
因為恐懼著死亡和痛苦，所以不得不倚重著‘燭龍’的力量，而又因為恐懼著‘燭龍’的力量，而停滯不前……
自己不是害怕著‘西行妖’，而是害怕自己在麵對西行妖的時候，再次被逼迫得不得不去進一步借助燭龍的力量啊……
因為那意味著，自己又要再一次向深淵邁近啊……
“真是惡心，惡心的讓人恨不得斬掉呢，這份可悲的‘軟弱’……”，墨的右手猛地緊握成拳，因為力道和速度過快，空氣甚至傳出了氣爆聲。
緩緩的站起身，拍拍身上沾上的泥土和青草
“大妖怪之上麽……也不是完全沒辦法邁過這份界限……”
既然外人靠不住，那就貌下風險吧。隻是，希望在踏過這份界限之前，自己不會被‘混沌’所徹底吞噬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