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畫龍
再次隨手斬出一劍破開眼前的木牢，墨的眼中神光流轉，似乎已經漸漸將這其中的種種變幻看穿。
落入了這‘天地棋局’之中，縱使他再有驚天之力，也難以傷到那棋盤之外的棋手。所以不是他想要和這些靈術幻化，甚至這方天地糾纏虛耗，而是他此刻已然身作棋子，不由自主。
不過，也該到此為止了！墨漆黑的雙眸鋒芒盡去，複歸一汪無底深潭，深邃而不知其底
繼續這樣徒勞消耗下去已經毫無意義，既然困在‘棋局’之中，那就將整個棋盤掀翻吧！
一念至此，墨身周的氣息驟然一變。原先那縈繞在身周，直欲割裂天地的鋒芒頃刻消散不見，腳踏龍行，羽衣飛舞，一步踏出，身影仿佛整個都變得虛化飄渺了起來。
天雷地火，風霜雨雪，在下一刻，仿佛都失去了他的蹤影，盡皆落在了空處。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兩界分立，神形獨行。
墨一步步踏出，身影遊走在天地間，手中的長劍斬出，天地瞬間化作黑白二色。宛若筆鋒掃過，虛空之中，長劍劃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筆跡’。
墨手中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止，以劍為筆，以天地為布，一劍劍接連不斷的揮出，而那一道道黑色的‘筆跡’也不斷留下，直至天地間都被那‘筆墨’填滿。
最後，那一道道‘筆畫’勾連在一起，結成一個婉轉綿延，充塞整個天地的，龐然大物。
身伏大地，首觸天穹，蛇身、鱷首、蜥腿、鷹爪、蛇尾、鹿角、魚鱗，能大能小，能或能隱，大則興去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
騰須，張牙，舞爪，最後一劍點出，化作怒目，隨後一聲嘹亮的巨吟響徹天地。聲若雷霆，滾滾送過，崩解萬象，喝退虛幻。頃刻間，那天地化作的棋盤就在墨眼前被崩裂，破碎，萬象破解，萬化俱寂。
墨手中的長劍繼續點出，那劍鋒所化的黑色魔龍便隨著劍勢，撕裂了天地的棋盤，破開重重迷障，咆哮著往那棋盤之後的身影撲去。
待到塵埃落地，諸般幻象散去，場上隻剩下安然站立著的墨，以及他身前，半跪在地上，咳血不止的晴明。
“咳咳……好招數，墨殿下，咳……不知道你這一劍，叫什麽……”
“不過是我最近推演出來的一試劍招而已，還沒取名。就叫它為‘畫龍’吧……”，墨緩緩收劍歸鞘，淡淡的說道。
晴明掙紮的支撐著，抬起頭，臉色一片慘然的望向墨。
原先他一直顧忌著墨的再次施展之前那恐怖的寂滅之力。結果交手以來，墨卻一直沒有動用。這還讓他隱隱有些竊喜，覺得有機會壓製一下對方，然後適時收手，看看能不能讓對方退去……
“咳咳……將萬千劍勢融為一式，化作撕裂天地的魔龍……‘畫龍’，實至名歸……我敗的不冤……”
聽著墨的回答，晴明的心底徹底被無力和絕望覆蓋，果然，當初自己會敗，是一早就注定了的啊……
說到這裏，晴明終於徹底壓製不住傷勢，一大口鮮血噴出，雙眼漸漸失去色彩，身影也隨之緩緩倒下。
而墨則是越過重傷倒地的晴明，來到一群人麵前，緩緩開口道：“自戕，亦或者我出手，你們自己選一個吧。”
領頭的男子慘然一笑，然後怒目喝罵道：“宇佐見墨，你以為你的惡行真的無人能阻了嗎！終有一天，你會被正義之士所打倒！而我，則是在黃泉路上等著你！！”
說完，他便拔劍自刎，自戕於當場。血水飛濺，灑滿他所站的哪一方土地上。隨後他便倒在血泊之中，再無生息。
看著眼前的這個身影倒下，墨將視線移向剩下的那些人。恐懼，憤怒，絕望，動搖，諸般神色混雜在他們的臉上。最後化作決然，盡皆一個個自戕當場。
居然沒有人求饒，或者垂死掙紮，這倒是稍稍有點出乎墨的預料。不過也罷，他們自己自覺動手，倒也免了自己繼續出手。
看著那淌滿一地的鮮血和身影，墨漆黑的雙眸閃動著晦暗不明的色彩，最後徹底化作沉寂。
他緩緩轉過身，望向那剩下的一眾人，看著他們注視著自己那仇恨，憤怒，恐懼的目光，淡淡的開口道：
“我是我，宇佐見家是宇佐見家。爾等如果對我心懷仇恨，盡可前來找我。但如果繼續對宇佐見家出手，那就別怪我以大欺小，親自找上門來和你們算賬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幾步間，身影便已經消失在遠方。徒滿地的血腥和那被墨和晴明的交手毀壞的不成樣子的大地，讓所有或明或暗的，觀察完這一戰的人，驚俱不已……
……
“這樣真的好麽？”，看著回來的墨，慧音緩緩開口問道。
將天下聞名的陰陽聖師，人間的守護神，在眾目睽睽下擊敗重創。然後又逼迫他的一眾學生，‘守護人類’的驅魔師自戕當場。這代表著什麽，已經無需言說了。
這是徹底自絕於人類了啊……
墨搖了搖頭，“沒什麽好或不好的。這隻是我的選擇而已，至於世人的選擇如何，是把我當作魔頭也好，敵寇也罷，這則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
唉，慧音心底輕歎了一口氣。或許也隻有她才明白墨一直以來的意圖了。他從一開始沒有以人類的敵人自居，甚至他自己也依舊以‘人’自居。這種種行為，都不過是他自身的準則和規矩下的自然而然的選擇而已。
甚至如果此刻還有人上門請求他出手斬妖除魔的話，想來他也不會拒絕的吧。可惜，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是眼前這個男子拒絕‘人’，而是‘人’，選擇了拒絕他……
“走吧。”，墨看了一眼慧音，也多少明白她在想什麽。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繼續說什麽，僅僅隻是搖了搖頭，然後便邁步往馬車走去。
而慧音和阿禮也跟著上了馬車，三人無言，再次踏上了返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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