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人心

  “你說想要成立一個專門的機構，學堂，將修煉之法係統而規範的傳授給所有人。這樣的計劃實施起來雖然有難度，但卻並非不可能。”


  “隻是，你卻忽略了人心。”


  “就像我剛剛所說的那樣，普通人之所以沒有展露出更多的欲望，僅僅隻是被自身所處的環境和整個社會的規矩所束縛而已。當有一個人在某一天，突然獲得可以打破那些社會法規的力量的時候，你覺得他會怎麽樣？”


  對麵端坐著的晴明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終於緩緩開口道：“我無法否認墨殿下你的說法。但我們也可以給與他們力量的時候，對他們進行引導。我想隻要經過我們耐心的教導之後，他們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到不被那膨脹的力量迷惑了心靈，堅守自己的本心。”


  “嗬嗬……引導……”，墨眼中的譏諷之色越發明顯，“你想讓誰來引導他們？現在在外麵的那些所謂的修行之輩？還是說你今天出手救下的那兩個鬧事之徒？”


  “真是好大的威風啊。仗著自己有那麽一分幾點的實力，就完全無視世俗的規矩，隨意在公眾場合動手，絲毫不顧及是否會殃及到四周的一般人。如若這裏不是青丘之國，阻攔他們的衛隊兵也隻是普通人。那恐怕還要被他們殺上幾個衛隊兵，再罵上一句放肆，居然敢管吾等的閑事？！”


  “好一個高人一等的‘修行者’。那個刀疤臉的男子，他身上的血腥味之中，包含的恐怕不僅僅隻有妖怪，還有不少同類吧。而那個貌若高僧的僧侶，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難道說他覺得他那潛藏在一身佛光之下的邪氣還能瞞過天底下所有人不成！？”


  “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廣大；狼顧之輩，得誌便放蕩猖狂。這樣的人，這樣所謂的修行者，你還指望他們能夠為守護人類而戰？真是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墨殿下，你說的對。確實現在人類的修行者中存在著一些不太好的氛圍。可是，也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晴明苦笑的搖了搖頭，還是繼續辯解道:“而且，今天那兩位雖然行事放浪了點，但也是驅魔師中的能人名士。或許私節上有虧，但大義卻不損。”


  “好一個大義不損……不過也罷……”，墨搖了搖頭，重新恢複到原本那一臉淡漠的模樣，“他人要如何行事，與我何關。晴明閣下，你不必再說了，此事我是不會插手的。”


  見到墨如此態度，晴明也放棄了繼續勸說的打算。其實對於這個結果，在這之前，他就已經預料到了。但有些事情，即使明知道結果，也總要嚐試一下的，不是麽。


  ……


  另一邊，慧音和阿禮在聽完兩人的這一番交談後。兩目相對，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後，還是慧音先打破了沉默，道“阿禮，你對這事怎麽看？”


  “唔……這個……”，阿禮低下頭，單手撐著下巴，眉頭皺在一起，似乎也對此感到難以下定論。


  在苦思了好一會後，阿禮重新抬起頭，望向慧音老師：“其實我覺安培晴明大人的這個提議挺好的。如果真的多一些驅魔師，除妖師的話，那麽必定可以使更多的人免於妖怪之禍吧。但是墨殿下的說法好像也有道理……”


  說到最後，阿禮臉上半是不解，半是苦澀，搖了搖頭：“慧音老師，人……大家真的都是像墨殿下所說的那樣，自私自利，充滿貪欲的麽。我不懂……難道我們人類就真的就那麽不堪麽？”


  慧音笑了笑，伸出手，幫阿禮理順她那有點散亂的頭發，“或許吧，那家夥的話確實有一番道理。但是阿禮，你不要忘了，善與惡是相對的。既然人性之中有著種種‘劣根’和‘陰暗’，那就代表必定存在著另一麵的‘善良’和‘光明’”


  “就像沒有光明就不會有陰影。如果沒有‘善良’的襯托，又怎麽能分辨得出什麽是‘醜惡’；而沒有布滿陰暗的‘醜惡’的存在，又怎麽體現出人性中那閃耀著光華的‘美好’呢。”


  “……”，阿禮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慧音，張了張小口，最後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阿禮，我說過的吧。我喜歡你，喜歡你縱使身處這渾濁世間，卻依舊能保持那明淨的雙眸和心靈。”


  “我也喜歡人類，這不是因為人性所謂的美醜而決定的。而是因為人啊，即使身處沉淪之中，即使被種種所謂的‘現實’，所謂的‘世事’，所謂的‘黑暗’消磨的幾乎一寸不剩的時候，也終歸會在心靈的最深處留下最後的一小片‘淨土’……”


  “或許他們大多數人都做不來什麽偉人偉事，或許他們大多數人僅僅隻是為了活下去就已經使盡了渾身解數，或許他們早已被那些徹底拋棄人性的種種同胞的醜態打擊的徹底失去了對‘善良’的信任……”


  “但即使是這樣，即使活了大半輩子落得的也隻是一個空洞無物的心靈。但他們大多數人，終歸沒有忘記自己最初對於‘善’的追崇。會為了那些感人的事跡而哭泣，會為了那些真正的英雄而歌讚傳頌，會為了正義而肅然起敬，會為了善良而感動，會為了犧牲而感激禮戴……”


  “他們啊，縱使看遍了這個世間的一切醜陋，終歸還是沒有忘記對於美好的追求啊……那樣的光華，縱使隻是一片漆黑之中的毫不起眼的小點。但終歸沒有徹底熄滅，等待著有朝一日將它重新引燃……”


  “或許隻是一個契機，一個偶然。前一刻，還是唯唯諾諾的丈夫就會為了妻兒奮起向歹徒反抗；前一刻，還是地痞無賴的浪人就會不顧危險，跳入滾滾河流之中，奮勇救人……”


  “英雄隻是少數，醜惡或許更多，但即使這樣，還有更多更多的人，他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惡徒，他們會無力，會懦弱，會被現實消磨掉所有曾經的‘美好’。”


  “但即使如此，他們的心中依舊不會丟棄掉那最後的‘光華’。讚頌‘美好’，追崇‘美好’，感懷‘美好’。即使是軟弱無力的他們，隻要心中還有那一點點的‘光華’，就會有可能在下一刻化身成自己和他人口耳相頌的‘英雄’啊。”


  “慧音老師……”，阿禮怔怔的看著眼前不斷述說著的慧音。而慧音則是笑著緩緩將她攬入懷中，輕聲道：

  “阿禮，今天我要給你講上一課。一個有關於人心的課。我希望你，在以後的日子裏，無論見識到何等的醜陋，認知到何等的陰暗，了解到何等的絕望。也還請你不要拋掉今日留存在你心中的‘光華’。因為那光華，正是你身而為人，所具有的最大的‘美好’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