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二章 急不可耐
第五七二章急不可耐
最近，崔獨眼從將佐兵丁那裏，聽說了不少這夥明賊的作戰特點。
他們作戰的主要特點，隻需兩個字概括，那就是——進攻！
進攻！進攻！無休無止的進攻！
每次進攻作戰，他們必定集中強大的火力，發動迅猛無比、令人窒息的攻擊，往往能使對手瞬間崩潰，自身的傷亡卻極小。
據說，直到現在，還沒有哪路人馬，能夠抵擋住這種雷霆萬鈞的一擊。
隻有在人手極度緊缺的時候，他們才會暫時停下前進的腳步，采用防守的戰術。
而即便防守時，他們也極為與眾不同。
他們往往不以城池為防線，反而通常在野外設置陣地，僅以簡陋的壕溝，或沙袋構築的工事為依托，將其火器的射程優勢發揮到極致。
眼下，前麵攔路的這夥人隻守不攻，說明他們的人手確實不多。
但是，城內的形勢卻正在惡化，最初隻在南城爆起的槍聲，現已漸漸在全城蔓延，聽上去，破城而進的明賊越來越多了。
崔獨眼又凝神聽了聽，四起的槍身還談不上密集，尤其身後的那道防線還算安靜，他有些慶幸——或許揚州這座城池實在太大，減緩了明賊推進的速度。
但是，他很清楚，那致命的一擊終將到來，留給自己的時間，不會太久了！
一旦他們完全集結於北城，最後的攻擊開始，那群倉促拚湊起來的殘餘亂兵，到底能抵擋多久，他一點信心都沒有。
為今之計，唯一的出路，隻有驅使這個姓孫的，領著他的炮灰全線壓上，用拚人頭的方式，砸開眼前這道障礙，方能奪路而走……
但是，他的這番心思，憨憨的孫千總卻完全無法領會。
“大人，卑職以為，明賊都居高臨下，刀牌手仰攻的話……傷亡實在太大，恐怕……”
“那你說怎麽辦？”
崔獨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人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都到這份上了還顧忌傷亡？
養了你們這麽久，作為炮灰，真是一點炮灰的自覺都沒有！
“卑職手下還有一哨弓箭手，”
孫千總卻自作聰明地獻上了一計，“卑職先帶他們出去，給他們下一陣箭雨……”
他的想法其實沒錯，雖然弓箭手也必定遭到打擊，但好在弓箭手與刀牌手不同，他們可以葡伏在草叢中，不見得會死許多人，這樣多少可以造成一些威懾，影響明賊的火力發揮，掩護主力一衝而過……
但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現在的崔副將，已經容不得這種慢騰騰的波次攻擊。
“不，弓箭手不能出去，一出去就沒用了，”
還沒等崔獨眼發飆，一旁的汪繼軍卻連連搖頭，“真要放箭也得跟在刀牌手後麵，絕對不能單獨出擊！”
在他看來，弓箭手貿然出去，占不到任何便宜。
無論從哪方麵來說，弓箭和明賊裝備的步槍比起來都差了一大截，簡直就是蓋世神兵和燒火棍之間的差距。
躲在營壘裏還好說，明賊的子彈畢竟不能轉彎，弓箭手遠距離拋射倒是不用露頭，看準了方向一次覆蓋施放總能蒙中幾個，最起碼也能讓他們的士氣受損，他們可都是不披甲的。
“明賊的快槍打得太遠，”
說著，他看著崔副將，“比咱們的燧發銃可要厲害多了……”
“那，方才的那一槍……”
心有餘悸的崔獨眼追問道，這是什麽神物？打得也實在太準了吧。
“那是狙擊槍，打得更遠更準，專司埋伏、偷襲、打冷拳，”
汪繼軍答道，“不過這種槍很少見，即便明賊，也隻有最厲害的隊伍才有配備。”
其實，他也沒見過狙擊槍，隻是在那邊的時候聽老兵說起過，此刻既然崔副將問了，他也就依樣描葫蘆，複述了一通。
說著，他拿過一個親兵手裏的腰刀，再將他的頭盔摘下，頂在刀頭上，慢慢地在壘牆上豎將起來。
突然，伴隨著“咻”的一聲，頭盔直接就被掀飛出去，緊接著，耳中才傳來狙擊槍特有的沉悶槍聲。
崔獨眼不由的暗暗乍舌――這個精度，簡直是匪夷所思了。
“這還不算，明賊另有一種重型連珠槍，名叫機關槍，我在那邊訓練的時候，見過幾次……”
見崔副將不說話，他解釋道，“這種槍的射程和準頭與快搶相當，射速卻還要快許多……遠不是弓箭可以對付的。”
他看了看孫千總，又補了一刀：“你帶著弓箭手出去，還沒到弓箭的殺傷範圍，就會被撂倒一大片。”
“可是，不出去……夠不著哇。”
孫千總左右為難道。
“大人，何不先讓城頭大炮轟他幾輪……”
汪繼軍望了望城樓，又看著崔獨眼道，“在大炮停歇前，立刻出擊……”
“嗯，就這麽辦！”
崔獨眼頓時覺得這主意不錯。
那幾座土崗，雖說已在佛郎機炮的打擊範圍之外，但城頭那幾尊紅衣大炮，應該還夠得著。
“這樣吧，你即刻整軍集合，全體候在浮橋前，”
他對孫千總伸出手掌一比劃，吩咐道，“五輪，五輪後便衝過去！”
說完，他不容分辯，轉頭對親兵一揮手：“快去！傳令點炮！”
……
數尊城頭重炮很快轟鳴了起來，一枚又一枚碩大的炮子挾帶著火星，呼嘯著砸向了對岸……
然而，聽著地動山搖、聲勢十足，炮子的數量卻明顯過於稀落，準頭也實在太差。
這些炮子別說直接砸進壕溝了，就連砸中土崗的都沒有幾枚，絕大多數在土崗的前後左右落地、蹦跳……
韃子的這一招，原本就在二排長梅建勇的預料之中。
這個時候，陣地上的討虜軍戰士，幾乎都縮回了壕溝躲炮。
副機槍手甚至還提前在壕溝壁上挖了個貓耳洞，此刻，他倆連人帶槍躲進了狹窄的洞中——機槍實在太寶貴，可經不起任何損失。
在大地的震動中，他們抓緊時間更換槍管、整理彈藥箱。
也有膽肥不怕死的，那名狙擊手仍然紋絲不動地臥在溝沿——他必須擔任警戒任務，利用瞄準鏡監視著浮橋的動靜。
他身後的壕溝中，他的副手靜靜的等待著，萬一出紕漏，他會毫不猶豫地上前頂替……
轉眼，五輪轟擊過去了。
眼瞅著最多還有二到三輪就要歇火，崔獨眼急不可耐地一揮手，對孫千總大吼：“可以出擊了，快！”。
“嗻！”
孫千總不敢抗命，飛快地跑到營門口，手舞足蹈地嘶聲大叫：“都聽著！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