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一波流
清軍的遠程打擊開始了。
陣中，三百多名弓箭手疾步出列，在一名牛錄額真的長刀指引下，快速列隊於最前方，氣定神閑地彎弓搭箭，動作嫻熟、整齊劃一……
他們的身後，那些刀牌手、火銃手，以及長槍手們，個個麵無表情，靜靜地等待一場好戲上演……
隻需每人五箭！
五輪箭雨過後，對麵的這千把明軍陣中，哀嚎聲就會響成一片，到那時，就該輪到他們上場割人頭了。
這些漢人清兵，個個都是老兵了，人人身經百戰，殺“敵”無數。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自跟隨尚可喜從山海關南下，一路殺戮，直至廣東，他們的鐵蹄，已經踏遍了整個神州大地，每個人手上，都沾滿了無數關內同胞的鮮血。
他們口中的“敵”，其實絕大多數是手無寸鐵的漢人百姓。
被他們割下的首級中，真正的明軍士兵，還不到一成，因奮起反抗而被殺的平民，也不到兩成。
經曆的大屠殺太多次了，他們的心中，不再會有內疚，或許，都不曾泛起一絲漣漪……
再血腥的場麵，見得多了，就麻木了。
他們，甚至早已習慣了在南蠻子的嚎哭聲，在南方女人的求饒聲、哀泣聲中獲得滿足……
頭頭們忙著搶地盤，他們小兵，就忙著爭搶人頭、爭搶財物，和女人……
這就是亂世！這就是戰爭！
勝者王侯敗者寇！
各為其主，殺人，或被人殺，天經地義！
他們每個人的內心十分清楚，下一刻，前方的明軍，馬上就會崩潰，等待他們的，又將是一場痛快淋漓的屠殺。
再然後，又是吵吵嚷嚷的場麵，每個人，用別在褲腰帶上的首級，各自去向軍官換取白花花的銀子。
今晚，高要城內，大街小巷，又將到處都是東倒西歪的醉鬼，各大窯子，又該人滿為患……
一想到這些，他們每個人熱血沸騰，人人都在默念，等會兒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要不然，人頭都給那些可惡的騎兵搶去了……
然而，這四千多躍躍欲試的清兵，包括王國棟在內，誰都沒有想到，今天，不一樣！
接下來發生的事，令王國棟至死都沒能瞑目！
……
三百弓箭手，剛將箭搭在弦上，尚未拉開，便聽到迎麵一陣爆響，頓時，便有數十名弓箭手迎麵翻倒，手中的長弓四處飛舞……
隻見明軍陣中，盾牌手後一下子閃出幾十名火槍兵，手中火銃抬手就是一排點射。
幾乎沒有什麽間隔，緊接著，明軍這邊又是一陣齊射，這次火力更猛，是連發，眨眼間，中彈的清軍超過百人……
緊接著，隨著一些盾牌手急速閃開，他們的後麵，露出了黑洞洞的機槍口……
距離太近了，不屠殺都不行！
中軍陣中，正端坐馬背的王國棟，一聽到連珠槍聲傳來，就心頭咯噔一聲，全身從頭涼到腳，其震驚不可名狀。
“完了，中計了！”
這是他的第一個念頭，那一瞬間，他明白，自己上當了。
“快！擊鼓！全軍衝鋒！死中求……”
下一刻，他舉起環首長刀大叫道。
不愧是久經戰陣的老將，反應夠快，此刻，轉身逃跑，就是個死，一擁而上，靠人數優勢以命相搏，或許還有一絲勝機。
然而，沒等他的最後一個字叫出口，一串機槍子彈徑直襲來……
“當啷！”
長刀落地，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捂胸口的那幾個血洞，王國棟便半飛半撲地墜下了馬背，一雙滿是不甘眼睛，分明瞪得比銅鈴還大，可眼前，卻已是無盡的黑暗……
這串子彈，是從山頭上射來的，夏博敏的開火令，幾乎同步下達。
時機成熟，火力全開！不必再裝了！
隨著他的一聲爆喝，身邊一挺機槍的吼叫聲立即響起，一串帶著曳光的子彈，直接飛向了中軍陣中的王國棟……
埋伏於各山頭的數挺機槍，立即於各處草叢中噴出了妖冶的火舌……
這些機槍的主要目標，是聚集於江灘兩翼的騎兵。
七八挺居高臨下的機槍火力，刹那間便籠罩了兩隊精銳騎兵，數十匹戰馬轉眼便已中彈倒地，那些懵頭懵腦的騎手們，還沒反應過來，就像被收割的莊稼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倒栽著落馬……
一時間，騎兵炸營，受驚的戰馬嘶溜溜連聲哀鳴，有的昂首躍起仰天長嘶；有的四處亂竄互相衝撞；有的幹脆原地亂蹦欲把主人甩下馬背；偶爾有成功衝出亂團的，沒跑多遠就挨了一梭子……
江灘上，步兵的屠殺曆時很短。
如此密集的步卒陣型，在兩個排戰士的自動火器掃射下，前隊的人連轉身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便噗通噗通接連栽倒，一個彈夾沒打完，中彈者便躺了一地。
隻有後軍士兵，才有機會在驚嚇中反應過來，一些士兵扔下刀槍，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可是，跑得再快，有子彈快麽，大部分人，隻比同伴多活了一小會而已。
數十名換過了彈夾的戰士，一邊射擊一邊開始了追擊。
王興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興奮得全身發抖。
原來，殺人還可以這麽簡單！
這種仗，可從來沒見過！
這火銃，竟強大到了這個程度麽？
相比之下，以前那種刀刀見肉的近身肉搏，實在是太……
一見夏博敏的人開始追擊，沉浸在興奮中的王興即刻反應過來，一緊馬韁，舉起手中長槍大呼道：“兄弟們，衝！殺呀！”
話音未落，他就一馬當先，迫不及待地縱馬躍了出去，身後，幾十名親兵拍馬緊緊跟隨。
“殺呀！”“殺！”
明軍陣中的那些老兵，反應也夠快，知道對方已經失去鬥誌，一見王興衝出去，紛紛挺著長槍、揮著砍刀，越過一地的殘屍，大呼著向前奔去……
新兵們也跟上來了，盡管因過於緊張而連喊殺聲都是嘶啞的，可他們不傻，立功的時候到了！
當兵吃糧，早晚得殺人，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
這是真正的一波流！
與之前伏擊孔有德相比，這才幾千人，真不夠殺的，大約一支煙的功夫，戰鬥就接近了尾聲。
有幾股清軍，好不容易連滾帶爬跑到了江邊，還沒來得及上船，卻被一陣機槍彈雨阻住了去路。
既然上岸了，就別再回去了。
當少數幾個心有不甘的，被彈雨掃倒在船邊後，其餘的清軍殘兵再也沒有勇氣以身試法了，當即跪成一地，磕頭如搗蒜，淒聲求饒起來……
那些明軍新兵們，除了少數幾個機靈的，大部分人一路追到江邊，卻兩手空空，一個首級都沒割到，隻顧喊叫著往前跑，忘了殺人了！
有幾個最差勁的，一路衝過來，早就受不了這血腥的場麵，不僅一個人都沒殺，甚至連俘虜都不敢抓，隻顧彎著腰，蹲在江邊哇哇嘔吐起來……
（提問：尚可喜所部，被編為清軍漢八旗的哪一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