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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與此同時(下)

  “陛下,您這樣不太好,醫生都說過,不能長久沐浴,否則對身體不好……何況,您這次還在裏麵給亨裏克先生回信,我差點以為您暈倒在裏麵了.……”


  “我像是那種連蒸汽都受不了的人嗎,維特茲先生?”


  棕發的少女隻穿著一件浴袍,長發和毛巾都披散在肩膀上,而她的手中,則是一滿杯的牛奶——據說,自從和那個叫亨裏克的男人遭遇了之後,不知為何她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而在她的麵前,身著神職人員服裝的中老年男子顯然是一臉無奈的表情,至於那是對於少女國王這樣隨意的著裝不滿,還是想對她在浴室裏寫信而經曆了太長時間提出批評,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我早就和您說過了,這一次把亨裏克派去摩裏亞,可不是什麽炮灰一樣的任務,我可給了他接近一萬人的士兵呢……之前無論是西吉斯蒙德國王還是瓦迪斯瓦夫國王,想要率領十字軍從奧斯曼的正麵突破,事實證明都是失敗的;我對於這次兩麵夾擊的計劃很重視,所以我才會讓侍者隨時注意摩裏亞所寄來的信件,也才會在浴室裏給亨裏克回信,這樣說的話您可以理解吧?”


  “我從來沒有說過不理解您,陛下.……從我在您身邊效力開始到現在,就算沒有十年也有七八年的時間了;現在這樣,隻是對於您過去幾天狀態的不滿而已。”


  在思考了一小會兒之後,神父終於是忍不住開口了——當然,他知道就算他說了,這個正成長到叛逆期的女孩子也是絕對不會聽的;現在驅使著他說出來這樣的話語的,不過是他作為前輩和長者的責任感罷了。


  “而且,以我的角度來看,如果亨裏克先生現在在此處的話,他也一定會認為您這樣的狀態不妥當——您明明清楚地知道,一般來說回信是不會這麽快的,但從上周開始就有點魔怔了,天天在念叨‘如果他回信了該多好,我真想看到他的消息啊’一類的話語……”


  “我覺得他如果看到我的話,至少應該會對我這身打扮提出誇獎的,比如說我性感的哦?”


  “.……”


  對於維特茲來說,無論是青年時光還是男女之情,都已經是不知道多麽遙遠,抑或是從未經曆過的事情了;因此,他決定要從這個話題上轉移開來,要不然也太沒麵子了。


  “先不說這個,我倒是想知道,亨裏克究竟給您寫了什麽樣的信,而您又回複了什麽內容?”


  “原來如此,我雖然聽聞自從那個東方的帝國滅亡之後,包括摩裏亞和特拉布宗這樣的帝國孑遺也混得一天不如一天了,但我沒想到居然這麽慘.……從亨裏克所寫的信件裏傳達的信息,就好像隨便一個勢力稍微大一些的公爵乃至伯爵,都可以輕鬆戰勝那位德米特利俄斯所率領的軍隊啊?”


  “怎麽說呢,反正我是不覺得有多麽驚奇——長年的戰爭估計都已經磨平了這群人的棱角,讓他們畏懼戰鬥了;這種事情倒是不令人驚訝,隻是君士坦丁的弟弟都沒能繼承他的遺誌這件事還是有一點讓人感覺可惜的……您也知道,我父親直到去世之前,都一直為沒能及時救援君士坦丁堡而感到遺憾的啊。”


  “我當然知道了,陛下。”


  維特茲皺著眉頭,表情並沒有因為馬蒂的話語而舒展開來。


  “而且我也很清楚,您的父親和兄長都是正直之人.……所以說,我對您在回信之中給亨裏克先生提出的所謂‘建議’,可稱不上是滿意啊。”


  “那麽是哪裏不滿意呢?”


  “當然是這裏了,您可是寫著‘我希望你能夠在適當的時機出手,奪走那個不稱職的領主的土地與頭銜’這樣的話語的。”


  為了避免少女找借口,神父特意把紙上對應的那部分話語拿到了她的麵前,似乎是想讓她看清楚她究竟寫了什麽一樣。


  “且不說這樣的提議是否道德,就僅僅是從是否能夠實現的角度來看,這件事都不像是應該做的樣子——我並不是對於亨裏克的能力不放心,而是對於它是否保險不放心。無論怎麽想,怎麽擔心,現在匈牙利在希臘的部隊,都毫無疑問是一支‘孤軍’;哪怕從現有的情報來看,這支軍隊能夠輕易地襲取摩裏亞,這樣做也並不理智:這無異於是一場賭博,而匈牙利已經從賭博中受害不少了,這五十年的十字軍無論是對奧斯曼還是對胡斯派,馬紮爾人都是中流砥柱,這在為我們帶來榮耀的同時,也讓我們的國力受到了不小的損傷。現在倘若這次賭博再失敗的話,您之前與波蘭和奧地利的領主所達成的一係列難得的和平,都要化為烏有,連帶著國家都會陷入危機之中——”


  “.……哦?”


  就算對方在這樣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喝幹淨了杯中牛奶的馬蒂卻並不在意,隻是一邊在穿著外套,另一邊漫不經心地聽著維特茲對於這樣的計劃的諫言;直到他的話語稍稍告一段落的時候,從她的嗓子裏才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哦?”。


  “維特茲先生,我理解您的顧慮,而且我想承認兩件事:第一,這樣的計劃,的確是與賭博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第二,若是賭輸了的話,風險也不會小——但是我還是要一字不改地把這封信寄出去,原因也很簡單:您知道在什麽情況下,一個人參與到賭局之中是合理的,而非瘋狂的行為嗎?”


  “.……還請您指點一二。”


  “答案就是‘作為莊家的時候’。”


  少女的手指靈巧地在自己的頭發間上下翻飛,不多時便將其變回了常時的發辮;這個時候,她終於轉過頭來,正麵麵對著從自己小時就陪伴左右的神父了。


  “在往昔的戰場上,匈牙利都是參與賭局的玩家,甚至僅僅是籌碼而已,其結果自然除了輸得一無所有之外,沒有第二種了——但是現在,在貝爾格萊德之後,在解決了來自帝國與波蘭的威脅之後,在外喀爾巴阡的事務都安定下來了之後,現在的匈牙利早已不再是玩家了:正如馬紮爾人曾經帶給從意大利到君士坦丁堡恐懼一般,今天的我們,將再次作為東歐這個大賭局上的莊家,出現在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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