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Stardust Crusaders
“哈——哈啾!”
“你怎麽跟要感冒了似的.……”
“我是有這種感覺,尤其是之後我還要坐船在海上,風還會更大——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在1457年年底的亞得裏亞海海濱,披著披風,戴著兜帽的東方少年,正在冷風之中瑟瑟發抖著;相比於中國,歐洲的冬天本就是偏於濕冷而非幹冷,尤其在海邊更是如此。現在的胡浩博終於理解到了南方人在冬天因為沒有暖氣而抱怨的心理了:此刻,他甚至覺得哪怕波西米亞的冰天雪地也比這裏好,至少不會有那種寒氣徹入骨髓的感覺。
“其實,這麽說來,我甚至感覺有點對不起你了.……這種讓你陷於險境的事情,雖、雖然不是我想要這樣的,但是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了……哈啾!”
“明明是那麽誠懇的言辭,加上打噴嚏的聲音之後頓時就變得不一樣了啊。”
看到身旁的少女盡管比起在波西米亞的時候那種慘兮兮的樣子要強多了,但是一層層的衣物還是阻擋不了噴嚏和清鼻涕,胡浩博也隻能把自己兜裏的手帕拿出來先給她用一用了——印象裏他之前倒是用過那張手帕,就衛生的角度而言這樣是屬實不合適,不過現在看著女孩子不停流鼻涕也不是個事便是了。
“再說啦,有什麽可對不起的?無論如何,你可都是我的領主,我為你而戰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聖伯多祿還按照基督的意誌回到了羅馬城,被倒釘了十字架呢,我隻是為你出征而已,這不過是應該做的事情啦。”
“你倒是會說話,不光把自己比作伯多祿,還把我弄成基督,我算你會打比方……不過,不提插科打諢的事情,我之前囑咐過你要平安回來的事情,可不要忘掉了;如果你敢躺在棺材裏回來,我就把它一腳踢進海裏.……”
“好像我能不能安全回來這件事,也不完全取決於我自己啊.……”
“不行,就算你損兵折將,窮途末路了,一個人跑到地中海邊上,也得給我遊回來,聽到沒有?”
“好、好吧。”
就在“好吧”二字出口的一瞬間,胡浩博從懷裏感受到了一陣暖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凜冽的北風就將少女頭發的味道吹進了他的鼻孔。
除了在冬天裏的那一絲芬芳和久違的溫暖之外,少年此刻的腦中已然完全清空,不再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了。
“殿下,要開船了。”
經曆了不知道有多長的時間之後,足足數千人的軍隊和補給才終於全部到達了運輸船上。此刻,胡浩博已經被北風吹得有點迷糊了,如果不是在他身後的水手提醒了一句,他差點都要忘了出發的事情了。
“啊,好,我知道了。”
一邊回應著身後的水手,胡浩博一邊更近了一步走上了船頭:無論怎麽說,這個時候都是告別的時刻,既然不知道還能否相間,那肯定還是要和馬蒂告別的——這種話聽起來很不吉利,但這就是事實;“常在河邊走”的人都尚且會濕鞋,又有幾個上戰場拚殺的人,在幾年的戰爭之後還能完好無損呢?
“馬蒂,我要出發了,你可要保重好身體!如果能有機會的話,我會通過信件和你聯係的.……國內的事務無論如何,關心一些固然是國王該做的事情,但是別太操勞了,該放手的時候就交給官員們。當然,最重要的是,你放心就好了,我絕對會安安全全地回來的,我可以在此起誓!”
“我……了!你.……安全……放心……!”
就在馬蒂回話的時候,艦船已經開拔啟程了;在冬日的凜風之中,她的聲音隻能斷斷續續地傳到耳中,留下的都是不成整句的單字——隻有少女站在岸邊的碼頭之上,竭力地揮舞著手臂試圖讓胡浩博看清楚的身影,依舊停留在他的視線之中。
然而,就連這僅有的,尚且停留在少年視線之中的少女,也開始漸行漸遠,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胡浩博才意識到,自己在過去半年裏有點忙碌卻還算和平的日子,就要這樣結束了啊。
“唉,希望能夠順順利利吧。”
與此同時,在克羅地亞的海濱駐足了良久之後,馬蒂並沒有再停留,而是回到了佩斯。這其中,自然有兩個原因:一是如胡浩博所言,海濱的冬天實在是過於寒冷;二是實在還有好多事務要處理——之前還有胡浩博能夠稍稍幫上她一些,現在少年已經踏上了去往伯羅奔尼撒的路途,這所有的重擔可就又回到了她的頭上了。
當然,總體而言,這一次的處理公務總體而言算是比較愉快的:雖然說輪作的效果尚且還是未知數,不過那種可以說是奇葩的土法“化肥”,倒確實是真的有效。在幾個大的莊園主那裏的試驗都表明,這種看起來也就是比古法的肥料“精致”一點的新東西居然真的有用,這一點還是讓一點化學知識沒有的馬蒂感到新奇和高興的。
當然,除了這種好消息之外,瑣碎的報告也一點都不少——對於這些東西,馬蒂也隻好謹遵雅諾什的教誨,以基督徒勤奮的美德來應對這些一兩天不看便會堆積成山的信件與文件了。
“我看一看,這些都是什麽啊……水利工程的投資申請、猶太人居住區、市場擴建.……這些還有點意思。可那些都是什麽啊?!什麽牧場劃界,夫妻吵架,這些東西怎麽還能送到國王手上的,你們下級的官員要知恥啊,知恥!”
氣憤的少女把一封封信件扔進紙堆裏,又一張張拿來新的信件;堆積如山的文件總算一點點縮小下去了,然而看到她的表情那副由晴轉陰的樣子,就足以說明這個過程,似乎沒有那麽愉快便是了。
不過,在信件之山終於見底的時候,在角落裏的一枚信封,終於引起了她的注意;而當她撿起信封並且拆開,將信紙平整在桌子上之後,她的臉上終於又出現了笑容——顯然,那上麵的內容不說別的,光是一個落款的簽名,就足以把她的壞心情一掃而空了:
“Calixt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