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唇槍舌劍（上）
“免禮了，亨裏克先生——你這樣一進來就先自謙一番，讓我這個王都有點不知所措了啊。”
行禮之後的胡浩博直起身來看著對方，那坐在裝飾豪華的椅子上的男人，和自己腦海中描摹出來的形象又不一樣了：在《歐陸風雲》開場的加載畫麵裏，也有這位卡齊米日四世國王的畫像，但是那種手持權杖，頭戴王冠，身穿長袍的胡子大叔，和胡浩博麵前的這位差別也很大了——當然，他倒是沒有像馬加什和斯特凡那樣“變成”女性，但是比起那種胡子大叔的形象，自己麵前的國王先生更像是少女漫的男主角一樣，看起來身材修長，胡子打理得很幹淨，就連棕色的長發也梳理得很整齊，頭上的王冠上寶石散發著光輝，一股意氣風發的樣子，光是這副模樣就讓人想發自內心地讚歎兩句啊。
“你在貝爾格萊德所立下的功勞，整個基督教世界可都有所耳聞；從東方而來的異教徒瘋狂地入侵著基督徒的土地，之前我們所有的努力卻如同徒勞一般，甚至連我的兄長都在瓦爾納戰死，但你卻立下了不世之功，既是令全歐高興的大事，於我個人而言，也可以說是為我複仇了——所以說，我早就想著見你一麵，誇讚誇讚你的，今天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啊。”
“承蒙您的誇獎了，送那位異教徒蘇丹下地獄之功本就該記在馬蒂小姐的頭上，與我並沒有什麽大關聯。”
胡浩博再度行禮，微微頷首，既想要表達自己的禮貌，又不想過於謙卑——這一次，他可是代表著王國來這裏談判的。
“我今日是代表她，代表匈牙利王國和匈牙利人來與您談事情的，看到您如此精神，就讓我想起維斯瓦河的河水、魯塞尼亞的麥田和英勇的立陶宛戰士，也隻有您這樣的統治者，才配得上統治這樣的土地啊。”
“你可是說讓我不要過度誇獎你的，結果你開始拍我的馬屁了。”
男人摸著自己剃得僅剩一點胡茬的下巴，不由得笑了出來。
“說吧，你有什麽事情要說，我親愛的騎士亨裏克先生？”
“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先冒昧地問您一句——您這次來到這裏，是要幫著彼得·阿隆守衛他的土地，來對付斯特凡尼婭小姐的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問您一下，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不錯，我是接到斯特凡尼婭入侵摩爾達維亞的報告，才率領軍隊來到這裏，幫助彼得·阿隆守衛這片土地的。”
在聽到胡浩博的話語之後，卡齊米日臉上的表情從笑容變成了迷惑，就好像在疑惑“這人怎麽能問出這種蠢問題的”一樣。
“至於為什麽.……很簡單啊，彼得·阿隆是摩爾達維亞的公爵，我是他的領主，而斯特凡尼婭是篡位者，難道在他的土地受到篡位者攻擊的時候，我不應該出手來幫助他麽？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才是大錯特錯吧？何況，她身為女性，在繼承公國之時，順序不就本該在彼得·阿隆之後麽？”
“您這樣說就不對了——拉約什國王曾經統治過波蘭和匈牙利，在去世之後也就將王位分別交給了他的兩個女兒雅德維加女王和瑪麗女王，我的記憶並沒有錯吧？何況，彼得·阿隆本就是弑殺了他的兄長博格丹國王篡奪到王位的，到底誰才應該被稱為篡位者呢？”
當然，少年早就預料到了，卡齊米日一定會拿斯特凡尼婭身為女性這件事情來發難，所以他已經準備好了反攻的炮彈了：雅德維加可是促使波蘭與立陶宛結為一體的關鍵人物，甚至在《文明》係列裏都出場過，到了近代甚至因為許多從她統治時期就在民間流傳的“神跡”，而被教廷官方認定為了聖人。現在卡齊米日再反對斯特凡尼婭作為死於謀殺的博格丹二世的女兒入主摩爾達維亞，不就相當於否認自己和整個雅蓋隆家族通過聯姻而入主了波蘭王國的合法性麽？
“而且您也應該知道，彼得·阿隆在這片土地上早已違背神的旨意，無論是他的貪婪還是殘暴，在多瑙河沿岸的人也都多有耳聞，但是斯特凡尼婭小姐傳給大家的，卻是英勇善戰和虔誠敬神的名聲。無論怎麽說，比起斯特凡尼婭小姐，彼得·阿隆都不是一名合格的統治者，您不這樣認為嗎？”
“你說的有道理，但又沒道理啊，亨裏克先生。”
“您的意思是？”
“你說的我認同很多地方，但你就沒有思考過嗎，你可是代表著匈牙利王國的女王，來和我，波蘭的國王談判的啊？那麽，你關於斯特凡尼婭和彼得·阿隆描述裏的‘英勇善戰’、‘合格的統治者’和‘不合格的統治者’這些詞，又是針對誰來說的呢？是對於摩爾達維亞合格，還是對於波蘭合格，還是對於匈牙利合格？”
“是對於上帝治下的土地，對於這片土地上生活的所有人來說的。”
“那我隻能說，我並不認同這樣的觀點了。”
男人正了正自己的王冠，從之前隨便的樣子轉變為了正襟危坐的模樣，讓距離他幾步之遙的胡浩博也緊張了起來。
“我們所有人，無論是信者還是不信者，都生活在上帝腳下的土地上，閱讀著同樣的《聖經》，所以也隻有神才能裁判我們，不是嗎？因此，你可以認為彼得·阿隆做的不好，但我也有我的理由去幫助他，至於是對是錯，可就不是我們今生能夠分曉的了。”
不等胡浩博反駁，波蘭之王就擺出一副想要趕緊終結這個話題的樣子，連說出的話都是盼望著早點結束一樣。
“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雖然就我個人來說，我對於你是非常感激的，但是撤軍回到波蘭這件事情，恕我不能夠同意就是了。當然，我這裏也不會虧待你的，你作為十字架之下的大功臣，既然來到了這裏，我肯定會招待你一番再讓你回去的——雖說這裏是軍營裏，但我們帶來的物資還算是充裕，不妨在這裏吃完飯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