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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弑君者

  “我說.……馬蒂啊,你為什麽還一直和我同騎啊,這都回到匈牙利一個禮拜,前麵就是布達城的城門了,你還這麽糾纏著我……”


  “囉嗦,斯特凡尼婭是帶了不少人來接我們,但是又沒有帶多餘的馬,我可不是隻能和你一起騎馬了……你以為我想這樣啊!”


  “你當然想了,如果不想和我在一塊的話,你可以去那邊找斯特凡尼婭嘛,或者伊琳娜那裏也可以,幹嗎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啊?”


  “給我壯壯膽,一會兒就要進到行宮裏了……”


  “啊?”


  “沒什麽,快點騎!你都被斯特凡尼婭落下這麽一大段了!”


  “疼疼疼!別踢我!”


  小腿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的胡浩博,發出了殺豬一樣的慘叫,這種聲音大概連他胯下的坐騎都會感到驚異——畢竟,就算是被馬刺紮到,它們也不會如此哀嚎。


  “行了行了,不要鬧了。亨裏克,你趕緊再往前騎一點,讓門口的那些衛兵看清楚,到底是誰回來了。”


  “.……”


  “至於馬蒂小姐,您也用不著緊張什麽。”


  說著,轉過頭來的斯特凡尼婭,露出了一個陽光的微笑,就像是什麽少年偶像劇裏的女主角一樣。


  “我們都是和您在一起,站在您身邊的人,您無需害怕什麽——整個國家的人,都是站在您這一側,而不是哈布斯堡家那一側的。”


  *

  “馬……馬蒂小姐?!您真的回來了?!”


  當守門的荊棘傭兵團士兵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匈牙利少女的臉龐時,曾與少女並肩作戰過的戰士愣了一秒,緊接著嘴巴便變成了完全合不上的形狀,連手裏的火把也差點掉在地上。


  “嗯,是我,我回來了,和亨裏克他們一起。”


  “還等什麽呢,快點放行吧!順便和托馬斯先生說一下馬蒂回來了的事情,別耽擱了.……不是說喬萬尼神父也遵從教宗的命令來到加冕儀式了嗎?讓老人久等可算不得什麽好品德啊!”


  “是!是!我知道了,您們趕緊去行宮吧,那邊據說確實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說著這話,衛兵就離開了他的崗位,一路小跑著向城內趕去,嘴上還喊著“雅諾什先生的女兒回來了!”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是在晚上,大街上都沒有什麽人走動的話,恐怕立馬來來往往的人,就會把胡浩博他們一行人包圍起來吧。


  “話說.……我剛才是不是聽到你說喬萬尼神父?是喬萬尼·德·卡皮斯特拉諾神父嗎?”


  “不然呢?能有幾個意大利人會出現在這裏啊,想想也隻有他了吧。”


  斯特凡尼婭拉了一下手中的韁繩,她座下的馬立刻發出低低的嘶吼聲,開始向著行宮的方向前進。


  “呃,你可是說他是遵從教宗殿下的命令來到這裏給馬蒂加冕的,可拉迪斯勞這不是還沒有死.……”


  “神父先生到的時候,他也就差不多死了。”


  “沒死的話呢?”


  “沒死的話,那就讓他稍稍死一下咯。”


  在黑夜之中隻能看到斯特凡尼婭後背的胡浩博,到最後也不知道,穆沙特家族的女青年到底是用什麽樣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的。


  *

  “侍衛們在哪裏……仆人們呢,我想喝水,嗓子……渴.……”


  雖說在胡浩博原先所處的,“正史”的世界線上,拉迪斯勞·馮·哈布斯堡是因為疑似白血病而死在了布拉格,但“這邊的”拉迪斯勞,就隻是得了風寒感冒而已。然而,由於那一天的受驚,現在那普普通通的風寒感冒,逐漸發展成了肺炎,以及不退的高燒——中世紀那種放血療法可解決不了這樣的疾病。現在,哈布斯堡家族在阿爾布雷希特一支的最後一人,正在布達行宮的病榻之上,無助地與死神和命運作著最後的鬥爭。他的聲音本來就很細弱,現在更是氣若遊絲——更何況,在他的臥室內或者身邊,早已經沒有了那些忙碌的侍者,隻是偶爾才會來一個兩個;其他的人,已然被調離了他的身邊,留下他一個人等待最後的死期了。


  突然,已經陷入迷茫狀態的匈牙利“國王”,聽到自己臥室的門響了——知曉這件事情每天發生頻率有多低的蒼白少年,在嗓子發炎,口幹舌燥的情況下,不得不為了一口水而盡力呼喊,哪怕現在的他發不出太大的聲音來。


  “水……水.……我要水.……”


  奇跡般地,他的嘴唇碰到了什麽東西——那是木頭的質感,是一個木製的杯子。緊接著,清涼的液體接觸到了他的唇邊,不顧自己吞咽已然有些困難的情況,少年貪婪地飲用著未知的人所送來的水,好補償自己這一兩個禮拜以來都缺乏的水分。


  “啊……謝謝你,朕的侍者,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嗯,你可以叫我‘弑君者’。”


  “弑……弑君者.……”


  就算是腦子不好使的哈布斯堡家國王,也不可能不明白“弑君”這兩個字的含義。年輕的帝王想要呼喚衛兵,卻隻感覺自己本就已經發緊的嗓子已經變得呼吸不得;慌亂之中,他所能發出的,隻是最簡單不過的音節罷了。


  “你……毒.……我.……”


  “.……嗯,是啊,不錯,剛才的水裏是摻了毒藥的,不過你本來也活不了多久.……”


  “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我一個女孩子要做這種事情……單純隻是因為,你是一個殘害忠良,善惡不分,不管我們百姓死活的王罷了.……這樣的你,真的配統治匈牙利嗎?”


  “匈……我.……”


  拉迪斯勞的大腦,已經接近於停止思考:為什麽會有人毒害他呢?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想要利用自己的權勢呢?為什麽從小自己和母親就被波蘭國王和哈布斯堡其他的支係攆得到處流亡,為什麽那天決鬥場上那個同齡少年會那麽憤怒.……這些問題,就算是在清醒的時候他也想不明白,更別說現在死神的鐮刀已經懸掛在他的頭頂,整個人都已經踏上了前往黃泉的旅途的時候了。


  也許,他的父親阿爾布雷希特在他出生之前就去世,使得他從小就沒有受到過這方麵手把手的教導,在雙親之中也缺少一半的疼愛這件事情,才是造成他一步步地滑向深淵,落到今天的結果吧——現在的匈牙利王,就算再想說什麽,再想做什麽,也沒有用處了:他已經是受到匈牙利人憎恨的異國之王,隻有依賴那位“白騎士”的助力才能勉強治理這個國家。在其他的時候,無論是依靠烏爾裏希,還是在生命中的最後這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裏,他恐怕.……真的什麽也沒能做到吧。


  蒼白皮膚的哈布斯堡少年王,手指最後顫動了幾下,整個手臂就都垂了下去,頭也歪到了一旁;見此情景,為他“端水”的少女歎了口氣,摘下兜帽,對著拉迪斯勞的屍體小聲說了一句:

  “算了,還是告訴你我的名字吧……我叫瑪利亞,隻是佩斯貧民區裏的不起眼女孩;這一次,也隻是在命令和我自己意願的結合之下,替拉斯洛先生複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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