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窮途末路
不知道在風雪中行進了多久,反正胡浩博自己的感覺就是,渾身已經被凍在了南極的萬年冰裏出不來一樣的狀態,到最後連身上的積雪也懶得撣下去了;而且就算這樣,他在路上還得集中著精神,並且時刻提醒著馬蒂不能在雪中睡著,不然有可能死掉這件事。幸好之前在來到波西米亞的路上凍得夠嗆的伊琳娜,這會兒沒有出什麽問題,否則這三個人的性命,可就都要交在波西米亞的荒郊野外了。
“喂,喂,前麵那個,是不是個村子啊……”
“好像是的呢,亨裏克先生,我們有救了?”
“也不一定有救吧,咱們兩個可都不會說捷克語.……”
胡浩博拍了拍身後的馬蒂,示意一會兒遇到人的話,讓她來負責交涉。
“喂,馬蒂,稍微打起點精神來,一會兒就到你出場的時候了。”
“唔……嗯?我出場?”
“是啊,我都把大衣借給你了,你好歹得幫我幹點活吧。”
眯著眼睛的少年揚起了馬鞭,指了指遠處的風雪之中若隱若現的身影。
“我和伊琳娜可都是一點捷克語都不會說,一會兒到了那邊,就得由你來幫忙交涉一下,拜托讓他收留咱們了;否則的話,如果今天找不到昨天那樣的屋子的話,我們就隻能凍死在野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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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嘛,還這麽客氣地問我‘能不能讓我們留宿一晚’,明明都已經凍成這個樣子了!快點跟我回屋,把馬牽到馬廄裏,然後你們去烤烤火!瞧瞧這一身,還有就穿兩件襯衣的,渾身都是雪,還在這裏瞎客氣!”
本來在穿過風雪到達男人跟前的時候,胡浩博和馬蒂還在擔心會不會被拒絕,或者自己已經被通緝了,然後就被抓了起來——畢竟現在他們的狀況,幾乎可以說是毫無反抗之力。然而,那個看到他們的高大男人,剛聽到馬蒂弱氣的問題,便急不可耐地拉著他們回家,給了胡浩博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卡特琳娜!別跟孩子們在那玩了,我們今天有客人了!瞧瞧這三位,竟然在這種天氣裏想穿過風雪,真是不怕死……孩子們也趕緊把火爐讓開,讓哥哥姐姐們烤一下火!”
中年的波西米亞男人一衝進家門,就對著自己的家人們“發號施令”了起來,就算是聽不懂捷克語的胡浩博與伊琳娜,也能夠感受到男人聲音裏的氣勢。聽到他的話語,無論是那個看起來比他小得多的,估摸著隻有三十歲上下的妻子卡特琳娜,還是在火爐邊嬉笑打鬧著的三四個孩子都散開來,各自幹自己要做的事情了;隻有留著絡腮胡子,穿著整套厚實的皮衣皮褲的男人還站在胡浩博他們身邊,頭發上黑白相間的地方不知道是沒有收拾幹淨剛才在外麵的時候落下的雪花,還是因為那看上去幾乎要有五十歲的年齡而導致的。
“既然來到了這裏,那就別推脫什麽了,這種天氣裏穿成這個樣子,還有人發燒了的情況下,再想著繼續上路簡直是往地獄走,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聽我的話,孩子們,你們在這裏歇腳一下,等著那個棕色頭發的女孩子什麽時候不發燒了,什麽時候再上路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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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你吃一點烤麵餅吧,這個是媽媽剛烙出鍋的!”
“唔,Dekuji。”
“大姐姐是哪裏人啊?感覺長得不像爸爸媽媽的樣子呢,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嗎?”
“Dekuji。”
“.……大姐姐為什麽一直在說‘謝謝’啊,就算問她問題也在說謝謝,雖然這樣好像很有禮貌就是啦.……”
如果說之前伊琳娜和媽媽學的“簡單溝通技巧”在波西米亞宮殿那裏有效果的話,那麽在一般人的家中真正需要交流的時候,這種“技巧”就有點弄巧成拙的感覺了。幸好馬蒂的病情還不是嚴重到生命垂危的地步,能夠和他們一起上飯桌,給雙方之間做翻譯,不然這頓飯的氣氛,可能就要在“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之中度過了。
“沒有什麽特別好吃的東西,都是鄉下的菜肴,你們幾個一看就是城裏來的,可別嫌棄啊。”
“沒有沒有,怎麽會呢!”
蓬鬆柔軟的麵餅,在這種情況下,帶給胡浩博的享受感比蜂蜜蛋糕還要高。少年不顧剛出鍋的餅還冒著熱氣,一邊吹著它想要降低溫度,一邊撕著放進嘴裏,試圖盡力彌補一路上受到的冰冷感和隻吃了一些肉幹的饑餓。
“這現在可是冬天,本來外麵就沒有什麽現成的東西,一副天寒地凍的樣子,您們用這些東西招待我們,我們說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會嫌棄!”
“你們不嫌棄就好。”
聽見馬蒂翻譯過的話語之後,名為卡特琳娜的主婦露出了一副釋然的笑容,下桌去又添了添柴,把爐火燒得更旺了一些。來到這裏“避難”的三個人,也仿佛忘記了寒冷、擔驚受怕和病痛,與那幾個孩子在一起玩鬧著,就好像是在舉行別開生麵的家庭聚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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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吃完了,非常感謝您們的招待。”
“沒有沒有,我早就說不要客氣了,結果你們還一直道謝。”
男人擺了擺手,又拍了拍身旁妻子的大腿。
“卡特琳娜,你之前是在忙針線活吧?繼續回屋忙去吧,抱歉打擾你了。至於孩子們,你們也別浪費光線,到媽媽旁邊看會兒聖經,好歹認識幾個字,不然隔三差五像卡雷爾叔叔一樣挨騙,多讓人心疼啊!”
“是!爸爸,我們明白了!”
雖然孩子們之前看著熱熱鬧鬧的,一股胡浩博在現代才會遇到的熊孩子模樣,但一聽到爸爸的命令,居然也就乖乖地跟著自己的母親回到了屋子裏,關上了屋門,隻把男人和胡浩博一行三人留在了外麵。待到確認了沒有人偷聽之後,之前熱情邀請他們的中年男子才又坐回飯桌旁邊,看著病懨懨的馬蒂,小聲地對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狀態的三人問到:
“剛才在飯桌上,我怕妻子和孩子們大喊大鬧,就沒有問你們問題,不過現在閑下來終於有時間了——我就是想知道,這個會說捷克語的女孩子,該不會是那個‘白騎士’的小女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