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星空下的決心

  “這邊……星星好多啊。”


  張口之後，胡浩博就發現了自己又差一點暴露了自己並非這個時代的人的事實了——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在哪裏看到的星星都不會少。自己雖然穿越過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年，但還是會發出這樣的感慨，大概是因為在城堡的頂樓露台上看到的這種風景，又是另一番感覺了吧。


  “哦？這種程度的星星很不尋常嗎？”


  “不如說，在我的家鄉——中國，這麽多的星星並不尋常吧。”


  說到這裏，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感謝近現代的科技為自己提供的便利，還是應該讚賞這因為汙染而消失的美景。


  “在我們那裏，如果是城市裏的話，一年四季都看不到什麽星星的——隻有在鄉村裏或者去到吐蕃之類的地方，才會有這樣的繁星。”


  “那還真是慘啊，在野外的話就沒有北極星能夠幫助定位嗎？”


  “不，我們有指南針的。”


  “指南針嗎.……也不是不行，但是還是有點奇怪啊，果然和馬可波羅所寫的書一樣，是一個神秘到有點神奇的國家啊。”


  神父對用指南針導航這件事倒是不置可否，畢竟這個時候的歐洲，也已經在船隻上啟用指南針了。老人隻是隨便撣了撣地上的土，就一屁股坐在了露台的地上，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黑色的修士服都被弄髒了一樣。


  “您不用搬一把椅子嗎？”


  “不用啊，在戰爭的時候就是這樣比較好，會有一點特殊的感覺。”


  老人說著，又指了指剛才幾個人搬上樓的一堆木柴。


  “正好，在這裏點上篝火吧，有了亮光大家才好相互聊天嘛，黑洞洞的也不太好。”


  *

  “說起來，雖然早就聽說過關於你的事情，但我之前可是真的一點也不了解你啊，孩子。”


  或許是因為夏夜本來就不需要取暖的緣故，這堆在樓頂露台點燃的篝火既沒有什麽熱度，也散發不出什麽光亮——在這種繁星密布的夜裏，它能做到的也僅僅是照亮圍著篝火的四人的臉龐罷了。


  “我也有看過馬可波羅的那本書，不過在真正的生活中，我這輩子可還沒見過所謂的‘中國人’呢，你要不要講講你的家鄉的故事？”


  “我的.……家鄉……”


  該怎麽講呢，實話實說麽？如果實話實說的話，到底要講現代的情況還是15世紀的情況？猶豫了一小會兒之後，他看到了馬蒂與伊琳娜期待的眼神，才決定一定要講實話——不過，那個實話肯定是不超出15世紀的歐洲人理解的，現代與古代的情況混合的實話就是了。


  “我的家鄉——中國，是個很大的國家，大概和羅馬帝國那麽大吧，可能還要大一點。那裏有很多人，有基督徒，也有像突厥人一樣的***，還有其他很多別的異教的信徒，有著從四麵八方來的人。那個國家有很多很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但總之我還是很喜歡那裏的，哪怕留在那裏的，最後的記憶並不好。”


  這段話雖然都是實話，但是也是套用在不少國家上都很準確的，實誠的廢話就是了。


  “在我的家鄉，有很多神奇的東西，比如說能讓人在千裏之外就能互相聯係上的機器，還有能把哪怕是動物內髒這樣的容易腐爛的東西保存很長時間的盒子，還有放在腋下就能知道人發燒到什麽程度的玻璃管.……還有很多類似的東西。”


  “哦哦——這些東西可比什麽滿地的黃金神奇多了。”


  聽到這樣的描述，老神父不由得笑了出來。


  “這些東西我都沒有在意大利見過，你們在匈牙利有見過或者聽說過嗎？”


  “.……沒有。”


  “你看，孩子，你很幸福，你有著我們都沒有的，也許隻有天堂才會有的東西。這麽說的話，比起這裏，你應該很懷念你的家鄉吧。”


  “我……我很……”


  明明是理所應當，毫無疑問的“我很懷念”四個字，在這種時候，竟然卡在了嗓子裏說不出來——


  *

  “我確實，確實懷念我的家鄉，但我也喜歡這裏，喜歡匈牙利，喜歡歐洲。”


  猶豫了兩秒鍾之後，少年說完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我的家鄉是個地域龐大、曆史悠久的地方，我的爸爸和媽媽對我也很好，我對我的家鄉非常驕傲。”


  少年的話發自真心，沒有任何的虛假。


  “但是在那裏，我因為從小到大都不擅長和別人交流，一直就沒有朋友……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我都不習慣與他們相處，所以也就沒有任何朋友，和別人相處的也不好——但是在這裏，所有人對我都很好，我也很喜歡這邊的生活——”


  “我作為匈牙利人，都沒覺得有這麽好。”


  拉斯洛笑了笑，把一塊肉幹塞進了嘴裏。


  “從小就有的東西自然就沒有什麽稀奇的，隻有失去了以後才會珍惜吧；我在中國的時候還經常嫌爸爸和媽媽煩，嫌天氣差，嫌周圍的萬事一成不變，直到現在，我已經離開了家鄉很久很久之後，才會時不時回憶起那裏。”


  “但是——”


  “但是？”


  “但是我來到了這裏，來到了匈牙利。我隻不過是一個一文不名的流亡者，過去也沒有積攢起什麽財富或者聲名，所能夠憑借的也就隻有那曾展現出來的一點點勇氣而已。但就算這樣，雅諾什先生貴為匈牙利的攝政王，卻像對待他的第三個孩子一樣對待我，給了我騎士的名譽，給了我愛，給了我貴族才有的待遇。拉斯洛先生也一樣，馬蒂小姐和伊琳娜也一樣，神父先生也一樣——甚至我在這片土地上見到過的，永遠保持著笑容的平民們也一樣。這裏有我要報恩的人，也有我決心要守護的人和事物：聖母教堂，多瑙河，Goulash，乃至大家的笑容，如果不把這些保護好，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絕對！”


  “真是年輕氣盛的熱血發言啊，你像他這麽大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啊，拉斯洛？”


  “瞧您說的，我也沒比他大幾歲，我才不到25啊。”


  青年似乎有些不滿神父的調侃，抱怨性地撓了撓頭。


  “算了，亨裏克說了這麽久應該也口幹舌燥了，要不要喝點什麽？”


  “啊……酒，就葡萄酒咋樣？”


  “酒嗎？我和神父大人肯定沒問題，但是馬蒂和伊琳娜都能喝酒嗎？你們可是女孩子啊。”


  “.……我，我沒問題，亨裏克先生喝什麽我就喝什麽。”


  “我當然可以，反正我是不會輸給亨裏克和哥哥的。”


  “好了，那就葡萄酒吧。”


  拉斯洛走了一圈，把每個人的杯子斟滿，然後舉起了酒杯。


  “來，為亨裏克的決心，明日的戰鬥和上帝的榮耀——幹杯！！！”


  “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