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一個人的因果
“等天氣暖和一點了再出來逛,到時我陪你。”蕭晏不容置喙道,說著便徑直將林青薇攔腰抱起,又闊步往長衍宮的方向走。身後宮人要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
“到時候梅花都開敗了。”林青薇嘴上說著,眉眼間含著笑,還是很舒坦地由著他抱著回去。
回到寢宮後,換下厚重的披風,蕭晏又忙著給林青薇暖手暖腳。林青薇道:“你怎的有空這會兒回來?”
蕭晏道:“年下朝中無什麽要緊事,該忙的都排到了開春以後。大夏百廢待興,百姓們眼下過年可能要過得艱苦一點,但來年沒有賦稅困擾,也還心滿意足。軍中之事也安排妥當,不日便會各自回屬地。”
林青薇一邊聽著,一邊把一雙小腳伸到了蕭晏的衣服裏。其他的還好說,軍隊確實不能久在北方待下去。尤其是南疆,需得盡快歸位,以免雲南那邊來犯。
因為這場政變,大家聚在一處,短暫地享受過勝利的喜悅以後,又得分散各處,各歸各位了。
林青薇道:“你沒想過把陳延之留在京裏嗎?”
蕭晏道:“南疆暫時還需要他,想留也留不住。他在北方生活不習慣,天天嚷著要回去。”
林青薇大概能夠想象,遂笑道:“如此也好,等他們要走的時候,你別忘了帶上我,親自去給他們餞別。”想了想又道,“陳延之此次立了頭等大功,你可有給他什麽犒賞?”
蕭晏很直白地道:“眼下國庫空虛,沒有金銀珠寶可賞的。唯有等登基大典以後,封他一品軍候世代鎮守南疆,再賞他一個美嬌娘。”
林青薇白了白他,好笑道:“別的美嬌娘估計他還看不上,他偏就喜歡顧明鳳那一款的,你別亂賞。”
蕭晏亦淡淡笑道:“嗯,我知道。”
下午的時間,兩人臨窗依偎在軟墊上,手邊桌幾上是熱茶和點心。心如跟安秋尋兩個也很有眼見地沒有來打擾。
好些天下來,難得蕭晏清閑了片刻,和林青薇膩歪在一起。宮人們沒有絕對要緊的事也不會來打擾。
林青薇就靠著蕭晏的懷抱,眯著眼睛打了一會兒盹兒,暖意襲身,讓她渾身都舒舒服服的。她聽著蕭晏的心跳,蕭晏把玩著她的頭發,兩人都不厭其煩,很享受這種相守相伴的安寧。
蕭晏也問她一些後宮的事,道:“那些事你不想管便不去管,宮裏上下這麽多人,你差遣他們去辦便是,動動嘴皮子便好,不要親自到外麵去走,免得著涼了。”
林青薇閉著眼睛應了一聲,道:“現在身子好些了,沒再像之前那麽弱不禁風。隻要注意些的話,還是不會著涼的。”頓了頓又道,“今日我去見了水采卿。”
蕭晏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麽,她還值得你親自走一趟去見她?讓人千刀萬剮丟進湖裏喂魚也不為過。”
林青薇蹭身起來看他道:“你好像比我更痛恨她。”
蕭晏捧了捧林青薇的臉頰,道:“隻要是傷害過你的人,我都恨不能將他們千刀萬剮。”
林青薇笑道:“看樣子,他們落在我的手上,還是他們的福氣。要是落在你的手上,下場不是更慘麽。”她頓了頓又正色道,“水采卿懷孕了。”
蕭晏神色頓時就晦暗了下來。她和蕭瑾聯手害死了他的孩子,為何她還能夠懷孕?敢傷他女人害他孩子的人,蕭晏絕對下得去手,他絕對不會允許水采卿安然地生下這個孩子。
林青薇又道:“可惜懷的是個死胎,生不下來。”
蕭晏道:“哦,太可惜了。”
“可惜什麽?”
“可惜沒有落在我手上。”
幾天過後,采華宮傳來消息,說是水采卿睡了一夜,這天上午幽幽轉醒以後發現床單上都是血。她掀開被子一看,床上竟還有一團模模糊糊的血肉,她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
原來她在昏死的狀態下,身體自主地把腹中死胎流掉了。如此還可盡早地保住她一條命,否則死胎在腹中久了,母體也會有生命危險。
隻是在經曆了這些大起大落以後,水采卿基本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再過了幾天,水采卿穿上一身幹幹淨淨的雪白衣裙,宛若春天裏的一隻白色蝴蝶。可是春天終歸還沒來,水采卿趁宮人不備便飄飄欲仙地跑出了采華宮去。
外麵的雪一直在融化,陽光把冰雪照得燦燦發亮。
水采卿腳下不停,一路都在跑,等到宮人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跑到了太夜湖邊。那寒風吹來,衣角翩翩,長發飛舞,好似下一刻就會振翅飛去。
但作繭自縛到頭,沒等季節便破繭成蝶,注定會隕落在凜冽的寒天歲月中。
身後宮人快速地追來,可還沒等他們追上水采卿,水采卿光著腳抬腳就往太夜湖的湖麵冰層上跑去了。
在她前麵,她總看到一個人影,在等待她,呼喚她。那人穿著一身錦藍色的太監服,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渾身上下都找不到一處邋遢來。那太監帽子下是一張斯斯文文的幹淨的臉,就站在離水采卿不遠不近的地方,任水采卿怎麽用力跑也追不上。
水澤,是水澤。
水采卿忘了她是怎麽對待水澤的,看見水澤的笑容她隻覺得溫暖,不再孤單絕望。她依稀看見水澤往太夜湖上走去了,她便跟著跑了上去。
宮人們在太夜湖邊就止了步。太夜湖這麽大,結了一層冰,但眼下正值雪容的時候,那層冰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碎掉,誰也沒勇氣到冰層上麵去走。唯有眼睜睜地看著水采卿越跑越遠,白衣飄飛,偌大的湖麵上就隻有她一個人,宛若在翩翩起舞。
她站在冰天之間,抬起手去觸摸眼前的那一抹幻影,流著淚道:“水澤……”
隻是那幻影一碰就沒。等到水采卿再回神的時候,張皇四望,哪裏還有水澤的影子,剩下的隻有白得晃眼的沒有絲毫溫度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