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鸞鳳篇』落花流水無情（6）
結了帳，鳳鴛和桃玉兩人自攤位裏出來，剛走出來，鳳鴛就被一個橫衝直撞過來的小男孩給撞了。突然的撞擊讓鳳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鸞又夏也沒來得及趕過去。
桃玉驚慌地蹲下身子，扶著鳳鴛起來，那個撞倒人的小男孩許是被嚇住了，慘白著臉，愣在那裏。桃玉將鳳鴛扶起頭，狠狠地轉頭瞪向那個男孩，還沒等她開口教訓那個小男孩，他就嚇得連滾帶爬地跑了。
桃玉回頭看著鳳鴛一身狼狽，關心道：“夫人，你沒事吧？”
鳳鴛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在這夜色朦朧中，倒也看不真切。她努力扯出一絲笑容，然後搖了搖頭。隨後衝著桃玉做手勢：“我無礙的，我們回去吧。”
剛剛鳳鴛被撞倒在地上的場景把桃玉嚇壞了不少，聽到鳳鴛說要回去，她自是一百二十個同意。鳳鴛的腳扭了，走路的時候腳踝處就痛得不行，但她不想桃玉擔心，所以一直強裝著沒事人，可若是再白日裏，桃玉準能看見鳳鴛額頭上因忍痛而滲出的細密的汗。
兩人沒走幾步，就見到鸞又夏出現在她們麵前。鳳鴛看到鸞又夏時，麵容一怔。鸞又夏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說，直接彎身，打橫將她抱了起來。鳳鴛再次愣住了，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人已經被鸞又夏抱著了。
鸞又夏的舉動那麽突兀，且那麽不合常理，所以鳳鴛想也沒想就要掙開鸞又夏的懷抱。鳳鴛的態度讓鸞又夏不悅極了，皺起眉頭，聲音裏隱含了怒火：“你認為你現在這個樣子能走回去嗎？就算是走回去，也差不多是半個瘸子了！你的臉毀了，嗓子啞了，你還嫌自己身上毛病不夠多，想讓自己成為殘廢？”
鸞又夏的話說得有些過激，但他也是被鳳鴛的舉動給逼急了，一時氣急，就口不擇言起來。但他沒想到他說的這番話不但沒有讓鳳鴛妥協，反而讓她掙紮得越加厲害。
鳳鴛見鸞又夏不放手，低頭就咬住了鸞又夏的脖子。一陣刺痛自脖子裏傳來，鸞又夏氣得瞪著鳳鴛：“你！我是好心，你別當成驢肝肺！”
鳳鴛麵容淡淡，嘴角又是那種淡淡的笑容，好像總是把自己置身事外的模樣。她用手去招身後的桃玉，鸞又夏氣道：“用不著去叫桃玉，有什麽話你盡管說！”
鸞又夏莫名的發起脾氣讓鳳鴛愣了一下，隨即用做手勢道：“桃玉能扶著我走回去，你這個樣子被鳳陽看到不好。”
鸞又夏抱著她的手指縮進，俊眸一縮，暗黑的夜裏辨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半晌，他手一鬆，鳳鴛毫無防備地摔落在了地上，背部一陣疼痛讓鳳鴛忍不住低呼出聲。
身後的桃玉一見，嚇得連忙跑過來：“夫人！”
“就當我今日腦子不清楚！你回不回得去，隨你！”鸞又夏撂下這兩句話，就抬步衝進了茫茫的夜色中，片刻，那抹白色傾長的身影就融進了夜的黑幕中。
鳳鴛依舊保持著摔倒的姿勢，低垂著頭，一頭青絲墜落到麵前，遮住了她半張臉。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強忍著要流出來的淚水。
平常桃玉都替鳳鴛叫屈，覺得鳳鴛可憐。可今日鳳鴛的做法讓桃玉很是不解，也很是氣惱。她抱怨道：“夫人，少爺難得肯溫柔待你，你怎麽不領情呢？今日之事，桃玉本不該說你，可你也太小心眼了，總是想著過去少爺對你的種種不好，所以半分不肯對他乖順，也難怪少爺喜歡鳳姑娘了。鳳姑娘人雖囂張跋扈，但頗會討少爺歡心。還有，論身份，你才是鸞家的正夫人，鳳姑娘到底沒過門，在鸞府沒名沒分，你何須怕鳳姑娘撞見少爺抱你。就算撞見了，你是少爺明媒正娶的夫人，鳳姑娘縱使再不滿，也沒資格說你。可你怎麽就是不開竅呢！”
桃玉在一旁急得不停地指責鳳鴛的行為，鳳鴛自始至終都低垂著頭，不語。桃玉不解她的心，她不怪她。因為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太懦弱，不敢接受鸞又夏半分的好，她怕這種好隻是曇花一現，以後孤寂的日子裏她隻能伴著這種瞬間的美好走過餘生。
那樣抱著回憶孤獨此生的日子比沒有回憶平靜度過餘生的日子還要痛苦，她不敢也不願去貪念這短暫的好，它就像是會上癮的毒藥，明知道會害死自己，可還是不可自拔。與其戀上他短暫的溫柔，不如不接受，這樣她那顆心可以一直假裝無所謂下去，這樣也不至於痛到窒息。
三月初五，天空如海一般的藍。前院鼓瑟齊鳴，奏樂四起，好不熱鬧。那樣喧囂的世界與此時的楠青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前院和楠青閣中間就像是隔著一條摸不到、看不見的河，那條河將整個鸞府隔離開，所以前院的熱鬧傳不進楠青閣裏，而楠青閣裏的孤寂也不可能擾了前院的繁鬧。
鳳鴛坐在院子裏，手裏拿了本孝經仔細翻看著，那樣淡然從容的模樣，如潔白的鴛鴦花一般，不染纖塵。桃玉守在一旁，並不說話，但心裏卻不平，聽著前院喇叭聲聲，她一陣心煩。她不得有些絕望，以夫人這樣不聞窗外事、事不關己的態度，能得到少爺的青睞才奇怪了。
突然一行人斷了個托盤進來，托盤上用紅布蓋著，看不清楚裏麵放了什麽，隻聽那行人中為首的走到鳳鴛身邊，恭敬卻不失命令地說道：“夫人，你該換衣服去前院了。”
桃玉一看為首的那個人語氣恭敬，但望著鳳鴛的眼神卻暗含輕蔑之色。桃玉不由得泄氣，平日裏夫人待府裏的下人好得跟自家人似的，如今都知道夫人大勢已去，儼然連奉承都不願了。
鳳鴛聞聲抬頭，眸子掃視了一眼那人手中的托盤，紅布蓋著，上麵繡著的龍鳳呈祥真是好看。隨後輕輕地點頭：“恩，放下吧。”
為首的那個人見鳳鴛又低頭翻書，不由得皺起眉頭，有幾絲不耐：“夫人，今天是側夫人過門之日，你還是換了衣服，趕緊去前院吧，拜堂的吉時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