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途中遭遇偷襲
乾梁縣的街上常有士兵來往,不便久留。藤芷煙在客棧休息了一會,便和離曜出城了。
離曜自出去一會後回來就一直沉默不語,藤芷煙本就覺得肩上的傷口疼痛至極,方才同那對夫妻爭論了那麽久,身心疲憊,也不願再多說話。
天空一片暗沉,鉛灰色的雲籠罩了整片蒼穹。早晨進城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何異樣,現下剛過申時,許是兩人都沉默顯得氣氛很是凝重,藤芷煙這才有心思去看天,此時的天就像是暈染開來的水墨畫,灰蒙蒙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像是隨時都可能有大雨突至。
漸漸的,有風乍起,冬日的風幹燥,吹在人臉上像是被沙子刮似的疼。突然變天,驟然冷多了,城門口守得倒也不算嚴。離曜隨便說了幾句,加之那個城守兵一眼就認出離曜和藤芷煙,心裏還忌憚著藤芷煙臉上的天花,所以很是不耐煩地催促他們快走。
隻是他們還沒走到河邊,就遇上了仇家。
一群蒙麵人憑空落下,將他們倆圍在中間。藤芷煙以為是楊二的同夥來找他們報仇了。她趕緊縮到離曜身後,離曜武功那麽高,對付這些蒙麵人綽綽有餘。
離曜周身多了股殺氣,他的手早在發現周圍有異樣的時候就搭在了腰側的黑烽劍柄上,斂眸全身心警惕。看著周圍這群蒙麵人,他眯起眸子,聲音冷得毫無溫度:“你們是誰?”
其中一個蒙麵人說道:“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別想活過今晚!”如此張狂的口氣,這江湖上也隻有一個教派能這樣蔑視離曜了,那便是南嶽派。南嶽派新起沒多久,雖然資曆尚淺,可教派卻能在短短數月之內,在江湖上建起一定的名聲。傳聞該教派是由那些被江湖上其他教派趕出來的人聚合在一起建立起來的新星派。所以教徒見招式怪異,甚少能讓人揣摩出該教派的武功術學,因而很難抓住其弱點。
離曜縱橫江湖這麽多年,什麽樣血腥場麵沒見過。既然他們不願自報家門,他也沒有興趣去細問。反正他這些年他殺人無數,仇人早已是遍布整個雍滄大陸,多不勝數。他們要麽是南嶽派的人,要麽是他的仇人。既然有人找他挑釁,他隻管應付就是了。
那群蒙麵人手舉長劍朝著他們兩人而來,離曜一手護住藤芷煙,另一手揮劍迎敵。幾招下來,離曜發現他有點小瞧這群不速之客了。江湖上黨派眾多,但各黨派的武功招式都各不相同,這江湖上的黨派他基本上都接過手,但這群蒙麵人的招數甚是奇怪。不像是某個門派的招式,倒像是多個門派的武功聚合在一起的。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還算強的對手,若是擱在平常,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應對,可如今不一樣,他得護藤芷煙周全。他殺人從不曾皺眉頭,可這一次他卻蹙起眉頭,他一邊應對蒙麵人的劍,一麵沉聲問:“你們到底是哪個門派?”
“你不需要知道!”
說著,其中一個蒙麵人像是看出了離曜的弱點,他扭轉了劍鋒,徑自朝著離曜身後的藤芷煙而去。離曜眼尖地用黑烽劍抵住了,黑烽劍雖然窄,可這樣窄的劍麵卻準確無誤地抵住了那個蒙麵人的劍尖,他用力朝前一推,那個蒙麵人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以離曜的武功,對付這些蒙麵人不成問題,可他要分心去顧及身後藤芷煙,他縱使再強,也有種分身乏術的感覺。
離曜對身後的藤芷煙說:“等會我去應對這群蒙麵人,你趁機逃走。”
藤芷煙以為是那是楊二的同伴,而殺死楊二的人是她,她自然是不同意離曜的說法的。“那群人是來為楊二報仇的,我怎麽可以丟下你不管呢!我不走!”
離曜皺了下眉頭:“他們不是為楊二報仇的,是來針對我的。你沒必要被我拖累,而且你在這裏……我會分心。”說完,他將藤芷煙往後用力一推,自己則衝過去,引開那群蒙麵人。
藤芷煙看了一眼被蒙麵人包圍的離曜,心想自己身上有傷,縱使她多少會點武功,可眼下也幫不了他,留下來隻會成為他的累贅。或許她走了,他至少能專心迎敵,畢竟他在血雨腥風的江湖上混了十多年了。
她一路往河邊跑,隻要過了河,到了雲鷲山腳下,她就能搬救兵了。可天黑的很快,她在河邊等了好久也不見船家來。突然,雨水稀稀落落地滴下來,一滴兩滴,在河麵上開出一圈圈波紋似的花。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大雨就傾盆而至,岸邊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她的傷口剛包紮好,發炎就慘了。她快速往回跑,可沒等她找到躲雨的地方,她肩膀已經濕透了,雨水浸入傷口裏,火辣辣似地疼。雨水一寸寸地入侵,她隻覺得左肩上如火在燒,疼得她恨不得砍掉那隻胳膊。
她跑了好久才找到一個廢舊的亭子,她坐在地上,掀開衣襟,一看左肩上的傷口,果然發炎,傷口邊緣已經出現了乳白色的死皮,就像是潰爛的皮膚一般,很是惡心。傷口上開始有血往外冒,可她不敢去碰那傷口,即便隻是碰到傷口附近的皮肉,她都覺得錐心刺骨的疼。她額頭上已經開始涔涔地冒著冷汗,她為了讓傷口風幹,隻得將左肩露出來。
風漸漸大起來,吹得她身子不住地顫抖,連嘴唇都蒼白了。她哆嗦著嘴唇,閉著眼,一邊強忍著肩膀上越來越強烈的疼痛,一邊靜等著雨停下來。
然而她還沒等到雨水停下來,她就疼得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她人已經在屋子裏,看著周圍的陳設,她覺得陌生極了。
“姑娘,你醒了啊。”一個慈愛而溫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婦人,雖穿著粗布大衣,可依稀也看出她年輕的時候定然是個美人。
那個婦人不待藤芷煙開口說話,她端起碗來坐在床邊,一邊將藤芷煙慢慢地扶起來,一邊說道:“來,喝口藥。”
那個婦人將藤芷煙的身子靠在自己懷裏,她顧及著藤芷煙左肩上的傷,所以動作特別小心翼翼,唯恐弄疼了她。她一手繞過藤芷煙的肩端著藥碗,一手拿著湯匙,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藥水放到藤芷煙嘴邊:“小心燙。”
藤芷煙依舊處在呆愣中,她不認識這個婦人,可這個婦人待她很好,想必也是她救了自己。所以藤芷煙也就特別乖順地喝下了每一口湯藥,湯藥很苦,苦到心坎上去了。她喝完藥後終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真是太苦了!為什麽古代的湯藥永遠都是一個味呢,那就是苦!或微苦,或中苦,或極苦。
那個婦人將藥碗放回了床邊的茶幾上,拿起手帕替她擦拭著嘴角的藥漬,眉眼溫和地問道:“這藥很苦吧?不過良藥苦口,暫且忍忍。”
不知為何,那個婦人說話的聲音總讓她想起她的母親。雖然她不記得她母親長什麽樣子,可她就覺得母親應該是眉眼慈愛的。她從小就渴望母愛,看著別的孩子在母親懷裏撒嬌,她就會很羨慕。畢竟父親再好,也給不了母愛。
而如今這個婦人的一顰一笑都讓她心裏如同暖流而過,甚至有些貪念這樣的感覺。
藤芷煙有感而發道:“你很像我死去的母親。”
那個婦人聽了,笑了一下,她摸了摸藤芷煙的頭,緩緩說道:“我也有過一個女兒,若說算起來,現在怕是如你一般大了吧。別人都叫我婉娘,你也這麽叫我吧。”
藤芷煙點了下頭,婉娘真的很慈祥,她說話的時候聲音特別柔和,就好似清水淌過,那麽輕,那麽舒服。藤芷煙喜歡這樣的感覺。許是她這一生最缺的便是母愛,因而她總想拉著婉娘說話。
她問了婉娘口中的那個女兒,婉娘提起自己女兒的時候,眼底有憂傷閃過,她歎了口氣,說:“我女兒在很多年前就和我失散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當我是你女兒好了,每當你想女兒的時候,就可以看看我。你可以叫我煙兒,我就住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
婉娘的眼睛濕潤了,八成是想起了自己那個失散多年的孩子。她點頭說好,看到藤芷煙脖子上的那塊青龍玉佩,她終是沒能忍住,好奇地問道:“你這玉佩可真好看,可是你心上人送的?”
藤芷煙低頭看了看胸前的青龍玉佩,胸口一痛。所有看過它的人都說好看,所有看過它的人都問是不是心上人送的。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希望是,可事實上不是。隻是她的玉觀音給了小乞丐,他為了補償她,所以買來賠給她的。沒有任何特別的含義,隻是單純的、純粹地將它當做補償送給她。
藤芷煙搖了搖頭:“不,不是。或者不全是,他曾是我心上人,可現在不能是,而我一直都不是他心上人。”
婉娘淡笑了下:“哦,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