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美隻在初見時(10)
翌日,用過早膳,鸞又夏也沒招待藤芷煙和柳墨淺喝喝茶,消化食物。而是領著他們去了楠青閣。
昨日聽桃玉說過,所以藤芷煙知道鸞又夏是要帶他們去見他口中的那位夫人鳳鴛。一路上,藤芷煙偷瞟著走在旁側的鸞又夏,一襲銀白色華服,黑發用一隻白玉簪束住,挺拔的身姿,眉若月,眸似夜,薄涼的嘴唇不見笑意,卻平添幾絲冷漠之氣。
論家世和長相,鸞又夏是標準到過分的高富帥。藤芷煙雖不是古人,卻知道古人最重視的不過名利兩字。到底是怎樣的一位女子,能使得眼前這個俊朗的男子放棄一個男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東西,隻為她能睜眸一笑?
思索之際,藤芷煙不由得慢了腳步。柳墨淺回過頭來時,正巧看到藤芷煙盯著鸞又夏的背影發呆,眼睛直直地釘在鸞又夏身上,很難讓人不往暗戀這種角度去想。
柳墨淺執起青玉簫重重敲了一下藤芷煙的頭。本就處於發愣中,被突如其來的疼痛一震,反應難免過大,藤芷煙回神就衝著柳墨淺嚷嚷:“我又沒有不尊師重道,你幹什麽又打我!”
她這一驚叫,立刻引起了走在前麵的鸞又夏的注意,他不由得停下腳步,往回看著他們。
柳墨淺以手扶額,幽幽歎道:“為師怕你入情太深,打你不過是適時斷了你念想罷了,以免他日因著一廂情願而讓你痛苦。為師一片苦心,你怎麽就這麽笨到不能發覺呢?”
藤芷煙肯定是被柳墨淺一簫給打傻了,導致她大腦有些短路,而短路的結果就是柳墨淺的話在她短路的大腦裏也變成了斷句,以至於她接受到的話語是:“為師……打你不過是……讓你痛苦,為師一片苦心,你怎麽就這麽笨……呢?”
藤芷煙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人,別人越是痛苦,他就越快樂,那是變態!所以她一時怒極,口不擇言,腦海中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變態!”
柳墨淺聽到這個詞,俊臉上浮現的錯愣好久才消去,隨即他眉頭微蹙,麵容一改往常的戲謔,反而冷了下來,聲音裏也透著明顯的威脅,他靠近她:“你方才說什麽?你有膽量再說一次。”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在喜歡人麵前自降尊嚴算什麽,就算是做龜孫子都會一臉心滿意足地享受。
而此時的藤芷煙被柳墨淺的話給咽住了,適才的氣焰一下子就跟遇到大海似的,還沒等到漸變的這個過程,直接就被撲滅了。她心虛地垂下頭,懦懦地道:“我方才沒說什麽,我哪有說話……”
說話之際,藤芷煙還不忘偷瞟一眼柳墨淺的表情,依舊是眉頭緊蹙,依舊是麵容冷峻。藤芷煙撇開視線,正好與鸞又夏的視線相撞,她連忙向他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鸞又夏意會地一笑,幾步走過來,說道:“你們兩人可真是有趣的一對。不過柳醫仙不會忘了昨晚答應過我什麽吧?還請柳醫仙以大事為重。”
果然柳墨淺臉上的寒流一下子就散了,隨即換上一副笑臉。藤芷煙眨巴著眼睛,死死瞅著他,又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個人的態度怎麽可以轉變的如此之快?藤芷煙不怕死地問柳墨淺:“你可真會演戲啊,師父。”
柳墨淺挑挑眉:“不給你點教訓,你不知道長進。”
藤芷煙覺得這話與前麵的話存在著嚴重的邏輯問題,她不曾犯錯,為何要長進?
她抬頭的時候,迎上鸞又夏的目光,憂傷而落寞,這樣的眼神讓她愧疚,也讓她不敢直視。她對他做了個感謝的手勢後,便移開了視線,幾步跟在柳墨淺身後。
鸞又夏望著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他才幾步跟上,心裏則無限惆悵。若是曾經也有人站在他和鳳鴛中間,做他們的解鈴人,他們又何至於走到如此地步,又如何能讓她寧願永遠地沉睡下去,也不願再多瞧他一眼……
他一直記得兩年前,她表情決絕、麵如死灰,她站在不遠處,目光清冷而暗含恨意。那是他第一次,錯了,細算下應該是第二次聽她說話。
她的聲音如六年前他們初遇時聽到的聲音一樣,溫婉動聽,如泉水敲擊石壁,清脆而明亮。隻是她說出來的話卻如寒冬飛雪,落進人耳裏,凍徹心扉。
她說:“我嫁你的這一年是我這一生最痛苦的時光。我將自己交給你,不惜一切地交給你,隻想你給我一個可以期想的以後。可到頭來,我們做不成夫妻,你連姐弟情意也不願分舍給我。曾經你不信我,我不怪你;如今你依舊不肯信我,我也不恨你,但我卻再也不願見到你,此生此世,來生來世。”
她一向溫婉賢淑,儀態端莊,做事留人三分退路。可如此一個安靜柔和的女子卻對自己那般殘忍,沒有給自己留半分退路。待他緩過神來,隻見眼前一抹白色的影子飄過,然後便是桃玉的驚呼聲:“夫人!不要!”
他聞聲轉過頭,一灘液體迸濺到他臉上,他本能地閉上眼,但鼻子是靈敏的,濃濃的血腥味充斥得如濃稠的夜一般,久久散不開。睜開眼時,隻見她的身子自石柱上緩緩滑落,如九月鴛鴦花,在黃昏中,在霞光飛射中凋落,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地上,好似震裂了平靜無瀾的地麵,瞬間裂痕如彎曲交錯的樹枝,一直蔓延開來,隱約還有啪啪的聲音。
一陣疼痛席卷過來,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自欺下去,裂開的不是地麵,而是他看似堅強,卻轟然倒塌的心牆;破碎的也不是地麵,而是他整顆心係於她的心。隻是自此以後,怕是再也感受不到它的跳動了,即便它未曾死去……
可這世間最殘忍的話不是我恨你,而是我不願再見到你。這世間最痛苦的事不是愛人的逝去,而是明明身懷醫術,卻無力讓她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