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血色琉璃碎

  三日後,雲影好不容易從邊境連夜匆忙趕了回來。那一日,穆淩亦親自道宮門口迎接她,雲影受寵若驚,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場麵。盛寵極致,羨煞後宮多少女子。


  雲影就那麽被穆淩亦牽起,一起走回了皇宮。


  “愛妃,在外麵過得可好?”穆淩亦關切的問她。


  “謝皇上,臣妾過得很好呢。”雲影開了口的時候,忽然覺得喉嚨一陣沙啞難忍,胸口傳來一陣冰冷的涼意,她極力用手扣住頸部,隻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在咽喉中流動,隻差片刻便會噴薄而出。


  怎麽會這樣?隻去了一趟邊境,自己這是怎麽了?

  “雲兒,你怎麽了?”察覺到雲影臉色頓時一片慘白,穆淩亦關心的問道。他握著她的一隻手,隻感覺有冰冷的涼意正在從她的手掌傳出,回應給他。這是怎麽了?如此的奇怪,穆淩亦也感覺一陣難受,如同在冬日中觸到一塊寒冰一樣的冷。


  冷到蝕骨。


  雲影默不作聲,隻是任由穆淩亦拉著,她一句話也不說,氣氛有一瞬間的安靜。


  雲影幾乎是拚勁了全身的力氣,支撐著難受的身體一步一步的走回了水雲宮。


  “皇上,臣妾累了,先去休息了。”初到水雲宮,雲影就找了借口,向著寢宮走了去。


  穆淩亦看她實在是累了,也沒有去驚擾她,就直接去了禦書房處理奏章去了。


  有時候,上蒼總是在想盡一切辦法和我們開玩笑。有時候,你越是想拚盡全力的去保護一個人的時候,卻感覺自己越是無能為力。


  在穆淩亦剛走出去的前一刻,雲影倒在床榻上,身體如同灌滿了鉛一般,沉重卻再也爬不起來了。


  這一覺著實睡得沉重,雲影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長時間,隻記得自己好像深陷入了一個冰冷的深窖中,陰冷成一片,沒有半點的溫暖。這是無人的孤島麽?有時候,最難過的時候,雲影也想一個人到一座孤獨的小島上去,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可是卻真的好難。


  現實總是無法逃避的,痛苦的人,也許隻有在夢中才會感覺的到開心吧?

  雲影醒來的售後,稀裏糊塗的吐了一地。驚得丫鬟們趕緊去找太醫。


  很快,雲影生病的消息就傳到了穆淩亦的耳朵中,他心急火燎的趕去水雲宮的時候,竟然看見雲影正和著血吐琉璃。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景觀。


  太醫見了穆淩亦,竟然齊刷刷的全跪在了穆淩亦的麵前,哥哥皆神色慘白不成樣。


  穆淩亦下了一跳,她究竟是什麽樣的病,竟然讓這些個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呢?

  他連忙走至床榻的時候,竟然看見雲影的兩隻手上沾滿了血色。不,準確呃來說是沾滿了琉璃。


  怎麽會這樣?


  “雲兒,你老實交代,這三天你到底去了哪裏?”穆淩亦遣退了身邊的人,坐在雲影的身邊焦急的問道。她一定是遭遇了什麽不測,否則,否則怎麽會這樣?


  “我……”雲影一言難盡,她該從哪裏說起好呢?她忽然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看見菊兒的情景。對了,如果真有人假扮巫後的話,如果真的是菊兒,那菊兒不應該在邊境麽?怎麽可能看到她在夜空點燃的煙火?

  有些懷疑。


  彼時,暗夜寂靜,無星無月。


  雲影瞥了一眼窗外,恍惚感覺有一道身影閃過,如同鬼魅。


  那個身影怎麽會那麽熟悉,難道士?他,他不要命了麽?


  “淩亦,我想好好休息下,這恐怕隻是琉璃蠱,還好我自己解的了。淩亦,你不用擔心,先回去吧,你好好休息一覺,明天我就好了。”雲影的話中帶著幾絲焦急,唯恐麵前的人發現窗外浮動的身影。


  穆淩亦本來有些懷疑的,但是察覺到雲影神色有些不對勁,也隻好作罷。他其實並不是沒有發現窗外浮動的身影,他早知道的,有人會來,隻是,她不願提起,他便不去揭穿吧?畢竟,再怎麽說她還是留在了他的身邊了,難道不是麽?


  穆淩亦點了頭,囑咐她也要早點休息,禦醫們開的藥,不管如何,最好還是吃一點,也許會管用些。


  望著那一道越來越遠的明黃身影,雲影頓時鬆了一口氣。


  瞥一眼,四下無人,到底是個好時機。


  “既然來了,何必鬼鬼祟祟的,你不也是關心我麽?對不對呢?穆天光?”雲影望向窗外,用試探的語氣輕言道。


  黑影一晃而來。


  聽聞細碎的腳步聲,雲影身側躺在床榻上,背對著來人道:“再怎麽說我也現在已是後宮妃嬪了,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既然當初我選擇離開了你,如今就算你親自來了,也請不回去我的。”


  不待身後的人回話,雲影便自言道:“天光,其實現在回想起來,無論你以前在怎麽對我,現在我好想一點也不在乎了,也許在我心裏,你不過是個路人而已。所以,不要再來糾纏了。”


  “天光,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的,你還是走吧,皇宮禁地,我不想連累你。”雲影話中似乎有難以言喻的傷。


  “天光?你就那麽想他麽?”來人一怔,好不甘心的說道:“我告訴你,顧雲影,你生是我紅顏樓的人,死也該是我紅顏樓的鬼,這群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哪個不是看上你的傾城容顏?你又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老了,他們不要你了怎麽辦?”


  “慕容清,怎麽是你?”也對,雲影從來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該怎麽辦?

  難道穆天光和穆淩亦都是一樣的麽?他們是不是隻是看上了她的傾城容顏呢?


  “現在膽子不小了,我的名字你也敢直呼了。到底是養尊處優的成了娘娘了。”慕容清輕輕的走進,坐在雲影的身邊,望著她慘白的側臉,心頭頓時湧起一陣酸澀。


  “你是巫後,怎麽不早說?”慕容清擺弄著食指,輕輕滑過雲影精致的側臉道:“我不知道,原來巫後冰不是傳說,而是著的存在,當年先帝為了讓苗疆安寧,不得已才把你封為郡主,讓你進皇宮的吧?”


  “你……”雲影不可思議的望著慕容清,他本來就是高不可測的人。不過,當年得知她是巫後身份的隻有先帝一個人罷了,先帝瞞著天下所有的人,將雲若煙收為義女,封為了郡主,一來,為的隻是讓雲影可以更好的管理苗族的人們,二來,巫後必然懂得很多巫蠱之術,他這樣做,也是可以讓朝廷的人少受到一些巫蠱術的迫害。


  不過,為什麽慕容清知道?倘若這個秘密被全天下的人知道了,那麽先帝的苦心不也是白費了麽?苗族的人雖然不得不受魂隼的威脅,要聽命於巫後,但是他們從不知道巫後是誰,所以也不敢下殺令,倘若得知巫後的真實身份以後,隻怕苗族人會記恨當年的巫後讓魂隼吸食苗族人的魂魄,而來殺她的吧?


  巫後和普通的人一樣,身為巫後的女子,隻會生女孩,生下來的女孩,自然就成了下一班巫後的繼承人。


  原來巫後雖然擁有看似至高無上的權力,但是,卻也有著威脅。雲影終於知道了,為什麽自己的母親對她的身份從來絕口不提,直到臨終的時候才說出了一切。


  “慕容清,當年的先帝做的天衣無縫的,你為什麽會知道?”雲影側過身來望向慕容清。


  “紙裏是包不住火的。你該明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慕容清輕輕揮了一下衣袖,忽然一方黃色的絲帕落地,雲影起身,從床榻上走下,連忙撿起絲帕反正該手中左看右看,絲帕上繡著的是一朵黃色的菊花。


  難道是。菊兒。


  “慕容清,你把菊兒怎麽樣了?”雲影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見到似乎有些不對勁的菊兒,連忙問道。


  “我會能把她怎麽樣,隻不過讓她在紅顏樓掛牌而已。”慕容清故意加重了“掛牌”兩個字,讓雲影聽了心中不禁一陣惱怒。


  你竟然,讓她。現在的紅顏樓今非昔比了,慕容清幾乎是愛死了錢財,掛牌的女子最慘,隻要客人出得起價錢,就是把那女子剁成肉醬都行。


  “慕容清,那夜的菊兒,難道也是你假扮的?那些邊境的魂隼,根本就不是什麽巫後,而是你利用靈音,召喚來的。”雲影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麽那夜的菊兒有些不對勁,不是說在邊境麽?怎麽不消片刻就趕來了。


  “那,朱兒?”雲影忽然想起了前些陣子朱兒飛的慢的原因,不由的長歎了一口氣。


  “不錯,我在那鳥身上下了琉璃蠱,若不是這樣,穆淩亦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就放我來看你呢?你知道的,琉璃蠱隻有下蠱的人才能解決的。”慕容清的樣子有些微微的得意。


  “滾,我就是寧願死,也不要你來解毒。”雲影拒絕道。


  “噗……”雲影吐了一地的碎琉璃,血色中,似乎有遊蟲浮動。


  “看你不乖乖的聽話,非要自己解毒。”慕容清忽然詭異的一笑,將一隻青瓷瓶子放置在一旁的案台上道:“你自己解毒也好,不過,我忘記了告訴你,顧雲影,你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話落,慕容清向著窗外飛去,黑色長衣飄袂如飛。


  暗夜中,一方角落裏,藍衣女子望見那一襲黑色身影一閃而過,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微笑。


  “給我派人跟著他。”那話語中,皆是她不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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