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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紅(五)

  果然是她。


  劍法正派剛直,一看便是將門沿襲之功,縱使意難說,但劍風颯颯,如火似華。


  蕭鳶一手執著劍柄,一手手托著劍刃,自下而上的看著仿佛欣賞,隨即劍鋒一指我的方向。


  我連忙從遠處走來,撫掌朗聲稱讚,堵上了她欲質問的嘴:“好劍。”


  蕭鳶倒是不像昨天那般禮貌到冷淡疏離,這次她看向我的眼神裏帶著明顯而直接的不悅。魏淩霜教我的,人狂任他狂,我心一顆向太陽,人癲任他癲,臉皮夠厚賽神仙,於是我掛上沈氏招牌應付笑,走近了二人。


  “沈小姐起的真夠早的,都逛到別人的庭院裏來了。”她冷著臉噎我。


  “蕭小姐不也是。”我本想過過嘴癮,嘲上一兩句,但畢竟那蕭鳶是個提劍的,手中銀光浮現,看是鋒利無比,的確是容易讓人膽寒,於是乎話到舌尖轉了個圈,寒暄中帶了點對她劍術的誇獎。


  “沈小姐。”


  那琴師耳聰,根據我說話判斷了方位,緩緩站起對著我的方向行了一禮。


  我亦還他一禮,這般近距離才發現,這琴師白皮紅唇,縱使眼覆白綾,也不難看出是個謫仙般的人。


  “先生琴藝高超,同蕭小姐的劍相應真是讓人歎為觀止,你雖然看不見居然能同蕭小姐的腳步同拍,這可謂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吧?”


  “知音?”蕭鳶喃喃低語,將這二字說了一遍又一遍。


  那琴師淡淡一笑,聲音柔緩:“沈小姐謬讚,在下隻是小小的眼盲琴師,怎麽配稱作蕭小姐的知音?”


  一邊還在咀嚼知音二字的蕭鳶聽到這琴師的話,立刻頓了一下,我還沒來得急反應,隻覺得麵前一道人影,眨眼間她就出現了我和琴師之間。


  “你說什麽!這有什麽配不配!”


  那琴師的衣領被她提起,臉上是沒反應過來的茫然無措,而蕭鳶,明明是凶神惡煞咄咄逼人的一方,現在卻紅了眼眶,眼裏是顯而易見的委屈,似乎早已積攢了滂沱的淚,隻因為這琴師的三言二語,呼嘯而出。


  蕭鳶這樣我也始料未及,大早上的兩個人在這邊琴劍和鳴,沒鬼才怪,但我隻不過這般說了一句,她便如此,此鬼比我想象的還複雜的多。


  “你就這般想與我劃清界限.……”


  “我……”那琴師小雞仔樣的被提起,搖搖擺擺,我了個半天也說不出什麽來,最後也僅僅是歎息般的喚了聲蕭小姐。我瞅著蕭鳶另一隻手裏那明晃晃的劍,剛想上前打斷一下,就聽到急促而又喜悅的一聲“小姐”,一扭頭,就看見了小花歡喜得跑過來,她身後不遠處,被藤條掩埋的小門旁,赤玉扶著芝越靜靜靠在一邊。


  我再回頭看蕭鳶,她已然把琴師放下,仍然是一副氣難順的樣子,不過較之剛才已經好多了。


  琴師倒是毫不受影響,他再朝我行了一禮,甚至還彎了彎唇角:“在下先告退了。”


  他抽出一支長棍,在地上敲敲打打,我看著那被他遺落的琴,張口提醒,先生二字還沒說的出口,眼前銀光一閃,蕭鳶提起手中的長劍一把劈向了那琴弦,轟的一聲,那琴一破兩半,琴弦斷裂,震顫住了我及在場除蕭鳶的其他人。她偏頭朝琴師的方向看去,此時的蕭鳶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鬧出什麽動靜想留住那人越走越遠的腳步,整個身影似乎都籠上一層小心翼翼又偏執的希冀,可並沒有如她所願。


  縱然是賴以生存的琴被毀滅,但在琴師起身不顧琴的那刻,他似乎就已經做好了不回頭的決定。


  除了斷琴哀鳴的嗚嗚聲,便是竹棍敲擊地麵的聲音,在全院靜默的空間裏顯得尤為清晰,敲在地上也仿佛敲在我的心上,和風細雨不過是片刻之前的事,隨著琴音起舞的蕭鳶嘴角含笑,那時周身都漫著幸福,誰知道寥寥數語後,成了這般的現狀。


  若我當初不開口,不說話,現在是不是不會變成這樣,如此想,我便懊惱起來,重重的歎了口氣。


  剛剛來的小花不知道眼前是什麽變數,一時間驚惶的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那竹棍擊地的聲音最終完全消失後,一直緊繃著的蕭鳶仿佛了沒了心骨,直接癱軟跪在地,剛剛才琴劍和鳴的銀劍被一把插進地裏,此刻也失去了光澤。


  ————


  “你們小姐今年便要同紀如意大婚,對吧。”我呷了口茶,梅花沁香,入口芬芳。


  “是,今年五月。”


  蕭鳶待那琴師走後,癱軟在地,不過片刻就嚎啕大哭,哭得聲嘶力竭,情緒崩出,我以為不過一會的事,可她大有愈演愈烈,奔著從天亮哭到天黑去,連芝越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我終於狠了心,上前一個手刀把她劈暈,再喚來她唯唯諾諾,隻敢躲在一邊垂淚的丫鬟將她一起抬進屋。


  “那東西都備好了?”


  “鳳冠霞帔前些日子就送上門了.……”那丫鬟聲音越來越低,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來,朝我和芝越行了個大禮,“求求兩位小姐勸勸我們小姐吧,我們小姐沒什麽朋友,她也不聽我們勸,要是小姐出了什麽事……”


  那丫鬟說不下去了,嘴越張越大,哭聲也逐漸洪亮,縱然這丫頭不似蕭鳶那般能舞刀弄槍的,但這哭倒是主仆一致的凶悍。


  我苦惱的將茶一仰而盡。


  “別哭了,休要吵醒你家小姐。”芝越示意赤玉扶起她。


  那丫鬟趕緊用手捂住嘴巴,眼睛也睜大了,在強忍著將眼淚眨下來,看著她那副傻樣我忍俊不禁,偏頭看向芝越,發現她怔怔的看著那被收回來的斷琴。


  “怎麽?”


  “這琴名叫縱古,聽聞是楚國雲夢居百年來出的三琴之一。”


  “百年.……三琴之一?”


  我怔仲,不清楚雲夢居也不清楚縱古,但換種思路,假設神兵營百年才煉鑄的三把神兵利器的之一,這琴的地位應該是一樣的,蕭鳶的確傷了個好東西,我扭頭看向那丫鬟:“你家小姐也是厲害。”


  “這把琴,是小姐千辛萬苦尋來的,想送給趙公子,但趙公子始終不肯接受。”她赧然解釋道。


  “今天我也聽到這蕭鳶說什麽劃清界限……”


  “是,趙公子一向不想與小姐交往過深,小姐送的東西他一概不收。”


  “那為什麽今早他們還在庭院裏?”


  奇怪的很,若那琴師真的對蕭鳶處於劃清界限的狀態,怎麽還會和蕭鳶在庭院中琴劍和鳴?

  “是我的要求,最後為我彈一曲,”床上傳來聲音,蕭鳶不知道什麽時候睜了眼,直直的看著上方,“自此天涯路遠,再也不見。”


  我同芝越麵麵相覷,最終沉默地再喝一口茶。


  “今天的事讓二位見笑了,我不想此事再有更多的人知道,還請兩位保守此事。”蕭鳶從床上翻身下來,直接走到我倆麵前,微垂著頭,一臉誠懇。


  她蕭鳶大鬧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會引得別人來關注此事,說不定偷聽牆角的大有人在,她現在這般說若是日後宣揚出去,便指定認為是我們的責任咯?我心下多了幾份憤懣,下意識的捏緊茶杯。


  “這種事,蕭小姐便不用擔心了。”芝越的手放在我的手腕上,麵容帶笑,對蕭鳶說。


  “多謝。”蕭鳶輕哼一聲,雖是道了謝,看起來不怎麽相信芝越的態度,她這模樣實在讓人想噎她兩句,誰願意嚼她的舌根,我還沒來得及起身張口,她便離了茶幾,走進內屋。


  “利落收拾東西,一會走了。”


  她的丫鬟連忙應了一聲,便開始忙前忙後起來,走到我們跟前時,抱歉的福了福身。


  “你這是?”


  芝越問到。


  內屋沒有回答,等了許久後蕭鳶有些異樣的聲音才不甚清晰的傳來:“說實話,我這次赴宴,純屬是為了趙無眠……現下這般田地,我沒有什麽待在這裏的理由了。”


  我倒是驚訝於蕭鳶的坦白,與芝越對視一眼,她卻沒什麽出乎意料的波瀾。


  “這樣,蕭小姐,明日我同沈小姐去普眾寺,你可願再留一日,與我們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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