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五)
“魏大人!相爺!我沒想到昭元居然會把她知道都說出來,我以為她會幫著太子,畢竟那可是她親弟弟!我也沒想到,她竟然也看得如此透徹。”說到最後一句,二殿下帶了歎息之意。
臘月初二,自二殿下進宮請皇上審理駙馬一案開始,整個皇宮處於一片陰霾中,待昭元公主進宮核實對證,便愈演愈烈,當太子得知這不利的消息想要解釋時,為時已晚。
自昭元公主進宮,我便見識到魏淩霜縝密的信息網,宮中有他的內應,按理說,手足相殘的醜事都是私裏解決,可每隔半柱香的功夫便有小廝呈上紙條,提供在場最新情況,可見那顆釘子埋得多深。
每看一張紙條時,魏淩霜皆波瀾不驚,仿佛事事在他所料。昭元公主將從入夢樓中太子與駙馬的糾紛全盤托出,二殿下呈上鐵打的證據,樁樁都直明是太子心腹所為。我不曾見過那情景,但從字裏行間描述便覺得那場麵必然驚心動魄。
待從宮裏出來,二殿下便直奔相府,我剛瞥見最後一份紙條上寫著,帝恕之,就聽見小廝飛奔相告,二皇子直衝魏淩霜書房來了,攔也攔不住。
不過一會,二皇子便語無倫次的喊著相爺魏大人進來了,行為動作與說的話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也不把魏淩霜當外人,那副模樣,仿佛魏淩霜已成了他的謀士一般。
“殿下,這是做什麽?”
魏淩霜雖然有所準備,但仍然表現出不悅,他蹙著眉頭看向二皇子。
“相爺。”二皇子語氣平靜下來,他詭秘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我知道相爺愛酒,這是風雨盡的酒票,還望笑納。”
“無緣無故送這作甚?”
“相爺,事到如今你就不要跟我打啞謎了。今日折太子羽翼之事,你能說你沒有相助予我?若這件事僅僅是相爺您辦,太子還不至於這般慘,可是交給我,父皇又何嚐會想到這樁案子會牽扯到太子呢?盡管父皇最後仍然保住大哥,但是除了父皇,他早已眾叛親離,焉知父皇心中與他又是否有了隔閡呢?這一切,全靠相爺您推波助瀾。”
我也莫名的看著魏淩霜,隻見他揉了揉眉心,對二皇子的狂妄自信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太子到這般地步是咎由自取,再者離間太子和駙馬難道不是你的手筆?”
二皇子一頓,眸色高深莫測,他斂下眉眼,自顧執壺斟茶,“倒是什麽也瞞不過相爺。”
“的確是我。”
他歎息一聲,似有惋惜:“我同昭元姐姐盡管不是一母所出,但感情尚好,蘇駙馬也是,無論是才學,政見我都十分欣賞,可惜,他卻有根深蒂固的正統思想,他不遺餘力效忠於東宮,他太狹隘了,那個位置並非正統才能繼任,關鍵是合不合適。”
二皇子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聽起來仿佛閑話家常,目光裏帶了份讓人膽寒的歹毒,我眉心狠狠一跳。眾所周知,二皇子頗為受寵但還未封王,說白了僅僅是個閑散皇子,皇上太子尚且健在,他說得那個位置,無論是指東宮還是帝位,都彰示了大不敬的覬覦之心。
門口的小廝輕輕的關上了門,退出去。
我意識到這間屋子僅剩我們三人,皇子,權臣,武將之女。而現在又在說什麽,權謀,奪位?我看了一眼魏淩霜的神色,他平淡無奇,平淡到二皇子在說今天入夢樓的姑娘真漂亮。
“你說我那個哥哥,有治世之才嗎?卻生來便是太子,父皇寵愛,良臣輔佐,可他有珍惜過嗎?我派人稍稍挑撥,他便要殺了蘇駙馬,昭元勸他珍惜且慎行,他不聽,一意孤行,一次不成殺兩次,心狠手辣,枉顧親情。我其實沒想過當堂對質,也曾未想過會發展到如此局麵…可父皇說了,他說薛長轔的部下狼心狗肺,父皇替他撇清了關係,替他做那些事的手下也屬實忠肝義膽,將罪名全攬了。”
二皇子說的太多了,我已經不敢聽了。
縱使魏淩霜再想撇清關係,不涉黨爭,可二皇子悉數相告這麽多,還吐露這麽多心思,魏淩霜縱然獨善其身,可如今哪能全身而退?
他眼中似乎有淚花,二皇子情緒正濃,一派正義,我覺得他隨時都要喊出太子可是殺了他的親姐夫啊!這句話。可是他從來都是油頭粉麵的真小人,一個挑撥離間的真小人,一個不解父親偏袒能手足相殘的大哥的真小人。
“我還未想過廢了大哥,可是當事實擺在父皇麵前時,他卻還能替他撇清,他太偏心了,我且如此,昭元姐姐……該是怎樣的寒心啊。”
他話落,孤傲的昂起臉,一點零星的淚花順著他臉龐的弧度流進發絲,隨著那滴淚的消失,他的情緒也隨之改變,似乎從悲傷中恢複過來,他望向魏淩霜的眼神裏帶了些勢在必得的同謀味道,也有股野心勃勃的狠勁。
“魏相呢?願意讓這般的人成為大齊未來的王嗎?”
“天下嘛,自然是有能力的人的。”
“你已經選擇了,不是嗎?”
魏淩霜執杯的手頓住,懸在半空中,他歎了口氣,放下茶杯,對二皇子說:“推諉此案,不過是我不願意和陛下太子直接鬧僵,但也沒料到會讓二殿下審理……您處理的這般順利,不過是個巧合,無關本相。”
“是嗎?”二皇子低頭一笑,意味深長,“罷了,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