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

  皇後走到我身邊，親切的拉起我的手，我慌忙站起來，頭垂得很低。她牽著我走進內殿的書房，來到一張紫檀木書桌之前，笑問：“可會寫字？” 我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她期許的目光，提起一支毛筆，思索了一下，在紙上寫到：“倚天仗筆書中醉，撫弦弄簫月下吟。”我不易察覺的一笑，這兩句詩我竟記得如此清晰。 皇後讚道：“好字，好詩…”她看著我，嘴角上揚，“這樣的人，留在在綺繡坊裏真是可惜了。”我知道我本不該在綺繡坊裏，我甚至不該在宮裏。 “子清啊，你可知我第一次見你是何時？”我全身一顫，剛剛有些沉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我都可以聽見它在我體內不安的跳動聲。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皇後笑了，她笑起來很好看，但我卻想避開這張臉。 “那天，我去遊龍池畔賞玉蘭，臨走時遠遠看見你從夷光館那邊走過，我當時還在想，也不知是哪個宮女這麽大膽，敢靠近那個人人避諱的地方。後來才知道，你便是那個給我繡《百鳥朝鳳圖》的楊子清。恰好我今天剛看了給靖王繡的朝服，便讓王全祥找了你來。”我沒有看她，卻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在我身上遊離。 我膽子大嗎？不！否則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芷蘭離開而不阻止。夷光館，別人怕，我卻不怕，寧貴妃隻不過是一個像芷蘭一樣可憐的人罷了。想到芷蘭，我的心不禁一陣抽搐。 皇後輕輕坐下，眼睛看著窗外悠閑地說道：“若說真正讓我一眼記住的，還是你這張臉…這樣美的臉，隻做宮女，也真委屈你了。”我一陣迷惑，她為什麽兩次說到這句話？ 她回過頭來，看著滿臉迷惑的我，又露出了那美麗的笑容：“說了這麽久的話，有些渴了，你去後廳給我倒杯茶來。”我屈膝行禮，退出書房，深深換了口氣。 後廳並不難找，似乎早有人知道皇後的想法，桌子上放著一壺剛剛泡好的茶。我小心地將茶倒進青花瓷的茶杯，那清新的綠仿佛一瞬間溶開了杯上的藍。我找了隻紅木嵌銀的雕鳳托盤，端著它走回書房。 我人尚未走進書房，遠遠的就看見了一個頎長寬闊的背影…穿著墨綠色的長袍，腰間係著一條金色緞帶。我微微一怔，這背影… 他正拿著我適才寫的字端詳著。我抻著步子，小心翼翼的走進書房，將茶放在皇後麵前，抬眼看了看那人。他的側臉，映著日光，輪廓明晰，眼睛隻是看著那兩句詩，並沒有注意到我。 皇後臉上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太子可有什麽見教嗎？” 太子！這人竟然就是我大裕的太子李臨翮！我一時慌亂，連忙撲通一聲跪下地去，深埋著腦袋。 “這是怎麽的？”太子渾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皇後撲哧一笑，道：“這丫頭沒見過你，想來是被嚇到了。好了好了，快起來吧。” 我窘得耳根也燒了起來，慢慢吞吞的站起身來，小心的抬眼一瞥，見太子正滿眼笑意的看著我。目光一觸，太子臉上的笑僵了僵，眼中露出一抹驚奇。我慌忙低下頭，既羞慚又窘迫，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半晌，才聽太子說道：“母後的詩做得越來越好了。” “你說這詩比我做得好”皇後眼中略帶玩味地淺啜了一口茶，目光卻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這是你做的？”太子驚詫的看著我。 我心中一陣心虛，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在旁人眼中卻像是默認了。 空氣仿佛凝結了很久，是太子的一聲輕歎打破了沉寂：“也隻有母後身邊的人才有這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