覲見

  回到綺繡坊是第二天辰時，昨天換班的繡娘們眼睛已有些紅腫了。錦緞上的圖案已繡了一半。我坐下來，整理了一下思緒，擷絲紉針，拿過圖樣比了比，接著昨日的進程繡起了蟒的軀幹。雨菲輕輕問我：“休息的怎麽樣？要不要晚些再來？”我朝她笑著搖了搖頭，她也沒有再勸我。畢竟靖王，他是我大裕第四代皇子中出的第二個王爺，他的朝服，是萬萬出不得差錯的。 大皇子李智功昭德著，已與三年前被冊封為誠王，現今四皇子李成軒又立戰功，皇上才特旨封為靖王。 在綺繡坊的每一刻都是漫長的，等我們真正完成了這幅繡品，恭恭敬敬地將它送往製衣局時，便好似過了幾個月一般。沉重的任務卸下了，無邊無際的疲倦便湧入了身體，我惶惶忽忽地走回房間，一沾枕頭便即沉沉睡去。 朦朧中，我聽到雨菲在叫我，奮力地睜開眼睛，雨菲興奮又羨慕的臉便出現在我麵前。“子清，子清，你快起來，皇後娘娘要召見你。王公公已經在外麵等了，快去吧！”我心中一凜，睡意全無，取而代之的的是吃驚與恐懼。難道…她知道了… 雨菲忙幫我換好衣服，整理了妝容，拉著我的手走進了前廳。王全祥似乎有些不耐，但強行忍住，和顏悅色的道：“姑娘這就走吧。”我向他行個萬福，跟在他後麵出門。看著眾人豔羨的目光，我的心，卻似要跳出來一般，半分喜悅也無。隻有恐懼，無邊無際的恐懼… 去鳳儀宮的路並不短，可總有到頭的時候，但我卻寧願一直走下去，永不停步。空氣中馥鬱的香氣本應沁人心脾，此時此刻卻重重壓在我的胸口，我隻感到無限的沉悶。 “娘娘，綺繡坊楊子清帶到。”王全祥的聲音響起，卻像無常手中的鐵鏈啷當。我低著頭跟在王全祥身後走進東暖閣，雙膝一屈，謙卑而恭敬地伏在地上。 “免禮吧，賜坐。”她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可天知道我有多排斥它。我不明白皇後為什麽給我賜坐，我隻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小宮女而已。王全祥笑道：“姑娘快請坐吧。”我磕了兩個頭，站起身來，早已有人搬了一張紅木椅子來。我又福了福身，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仍是低著頭。 皇後問道：“聽說你兩年前生了場病，從此便不會說話了是嗎？”我點點頭。隻聽她歎道：“唉，也真是可惜…王全祥，你去將張太醫叫來，給她瞧瞧，看好不好得了。” 王全祥躬身領命，對著我笑道：“姑娘福氣真大，要知張太醫可是專門為娘娘瞧病的。”我惶恐地站起來，伏地謝恩。我的心裏卻越來越疑惑，她到底想幹什麽？如果太醫來的話… 皇後笑了笑，說道：“你不必這樣拘謹，好好坐著便是了。”我隻得再次坐到那張椅子上，小心地抬頭看了看她。 皇後隻有四十多歲，比皇上尚小著十幾歲，樣貌高貴美麗。其實，她並不是皇上的原配。皇上的原配仁敬皇後身體一向不好，她是二皇子，也就是太子李臨翮的生母。仁敬皇後十七年前就辭世了，現在端坐鳳儀宮的是左相齊元伯的女兒。 相信無論是誰，第一次見到齊皇後都會生出親近之意，因為她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那樣的平和，但我卻永遠忘不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