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若馨緣何香
墨良又冷聲喚道“瓊兒。”這一聲好如冰水澆頭而下，終於讓瓊兒安靜下來，隻是安靜下來之後臉上的表情更加讓人心寒，絕望到無藥可救一般。一言不發的緩緩走到若馨身體身邊，彎腰抱起若馨瘦小的身體，緊緊貼在懷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
每走一步心中的仇恨就加深一層，這仇她一定要報，她要讓對若馨下手的幕後之人全家都為若馨陪葬，她要將他們剉骨揚灰。這樣的瓊兒看著讓人害怕，墨良冷冷望著瓊兒走遠的背影，沒由來的煩躁，一向冷靜鎮定到不像凡人的墨良此刻竟然會莫名的想要動劍殺人。
一路上瓊兒一刻都不曾放下過若馨的屍體，看著瓊兒懷中已經冰冷的若馨，墨良想起第一次在一群乞丐之中看見她時，她也是這樣瘦瘦小小的模樣。那時她才隻有三歲，可是眼中那種淩冽寂寂的眼神卻一丁點也不像一個三歲的孩子。
他走過去問她是不是願意和他走，發現她竟然是個啞巴，正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衣服下擺被人扯住，是那個孩子滿是灰塵的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不鬆手，好像那是她最後的救命浮木一般。他本可以就這麽走的，可是那雙大大的眼睛像極了瓊兒，所以他還是帶她走了。
之後發現這個孩子竟是識字的，看來雖耳不能聽，家中父母也不曾懈怠過教導。後來又在聽不到的情況下學會了發音說話、武功。但是無論她再如何讓人驚奇，再快的學會再多東西，在墨良眼中也不過是一枚棋子，頂多是枚好用的棋子罷了。
在墨良眼中隻存了最初的目的，尋了最佳的契機用出這枚棋子，而鳴遠就是這個契機。他太出眾又藏的太深，所以墨良決定將這個聾女安排到鳴遠身邊。隻是好像他的謀斷隻要遇到瓊兒就會出些大大小小的紕漏，若馨的事也不例外。
他沒有算到瓊兒會要下這個乞兒模樣的孩子。若馨重又被領回到身邊，還好她很機靈完全不曾露出她的由來，見瓊兒著實喜她的緊，於是就隨了瓊兒將她留在了身邊。
瓊兒跪在一座小小的墳頭前，突起的土包上灑滿了花瓣。瓊兒垂著頭，眼睛閉著，眼前全是若馨小小的身體上縱橫的紅色痕跡，頸項上、鎖骨間……你還這麽小，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對你如此？想到此瓊兒的身體開始顫抖，身後的紅豆漫不經心的瞧著瓊兒跪著的背影。
叩了三個頭之後，瓊兒決然的轉身離開。我發誓，若是不能報了仇，就絕不來祭拜你，我一定要用他們的血來洗清你身上的傷痛。
自此按照瓊兒的吩咐，她的餐桌上再不曾擺過葷腥，三年，她要食素三年，口腹之欲不再有。
自從那日見到若馨臨死前向墨良行禮，還喚了他主上，心中對墨良的疑惑就更加深了，同時也矛盾的明白她的良哥哥不是同她所見的那般。心中有些東西開始在疼痛之中發芽，她開始明白這個世上的許多東西或許真的不是如它們本身看上去的那樣。
愈來愈喜清淨，除去日常的事兒，瓊兒常到龍隱寺中找絕塵喝茶。這一日她剛同絕塵學完地藏經，瞧著盤腿坐在對麵蒲團上的絕塵，空中的禪香熏的心裏越發覺得寂寥空蕩。
“絕塵，人死了會去什麽地方？”瓊兒開口問到。
絕塵緩緩睜開眼睛，“會入輪回，再世投胎。”
瓊兒歎出一口氣，苦笑道“輪回太苦，為何還要有來生？”
“瓊兒，我曾說過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條路你既然已經走了，就該明白回不去了。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若馨的死，你不要太過執著。”
不要太過執著，她如何能不執著？若馨就那樣死在的她的眼前，是為了自己她才會受那樣的玷汙，她還那麽小，他們根本就不是人，禽獸不如，讓她如何不恨。“執著？嗬！”瓊兒笑道“你也曾讓瀧煙姐姐不要執著，你可知，可知她……罷了、罷了。”
瓊兒不再說話，闔目靜心打坐，妄圖在禪思之中尋求一絲超脫與安寧。這塵世太苦，求而不得卻又放不下，愛我的人為我而死，我愛的人或許此生都不會愛我。再美麗的軀殼也終將老去，絕世的皮囊於強大的命運齒輪之下撼動不了一絲半縷，唯有真正變的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和在意的東西。
溫泉山的密林之中，鳴遠獨自坐於樹下，這是母親生前最愛的桃花樹。饒是此時已是夏末，這株桃樹仍是花開枝頭，稀稀疏疏的樹影下飄落點點緋色花瓣。鳴遠發下手中的茶盞，微仰著頭伸手接下一片柔弱的花瓣“你不該來這裏。”
從遠處的竹林之中傳來細碎的響聲，身穿翠綠衣裙的女子撥開掩映的竹葉走來，此人正是魑，一身尋常女子的衣裙完全看不出她殺手的身份。
魑莞爾一笑如花煙雨般的顏色，“白公子，就不問問我為何要來這裏？”
“你已是他的人，背叛他隻有死路一條。”鳴遠把目光從手心的桃花瓣上移到魑的身上，淡淡的卻有讓人驚心的力量。說完提壺倒了一盞茶示意魑坐下。
這般直白冰冷的話聽在耳中卻一點也不覺得刺耳，她知道鳴遠說的就是事實，在決定走這步路之前她就已經可以看到自己的結局了，又或許早在見到他的第一眼，他輕聲說：原來派來的是位姑娘？鳴遠怕是要汙了姑娘的劍了。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注定了她的結局了。
“這裏很美，所有的花都可以常開不敗，仙境一般。”故意不去在意他的話，張開手臂在花瓣輕揚的風中旋轉，扭頭間鳴遠依舊是那個白衣勝雪優雅入畫的男子，永遠都和她第一次見到的一樣。“鳴遠，若馨死了。”
鳴遠起身，往魑的方向走去。若馨？就是那個被自己馬車撞到的乞兒，被乞兒收養的孩子，她怎麽會死了？“他下的手？”魑微微點了點頭。鳴遠淡淡的說到：“以後不要再來了，他不會放過你的。”他就像狼一樣，永遠不會允許一絲背叛和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