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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春色無聲過

  青離忽的轉過身,冷冷的笑中透出深深的嘲諷,對自己對這個塵世的嘲諷。“蘇姑娘你對這個你口口聲聲叫著良哥哥的人是何感情你自己難道不知?你難道就真的相信他也不知道。哈哈……哈哈……這真是我青離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瓊兒眼中的慌亂快要溢出,她實在沒有想到青離會看出這些,她不過才見過自己兩麵,怎會知道這些?自己一直隱藏的如此好,不會的,不可能。忽然很害怕她說出這個自己拚命隱藏的事實,自己怎麽可以對深愛著姐姐的良哥哥生出那種心思,他一直都是神一樣的存在,而自己寧願永遠隻是神邸下一株菩提,能夠靜靜的守候著等待著就足夠了,哪怕那株神永遠都不會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青離那青色的不施粉黛也能傾倒眾生身影此刻在瓊兒眼中忽的化作鬼魅一般讓人生懼。她很想睜開眼發現這不過是場噩夢,醒來什麽都不曾發生過;是不是捂住耳朵就可以假裝什麽都沒有聽到,然後還可以一切都像從前一樣生活。


  青離自然是看出瓊兒的想法,冷笑一身上前拉住瓊兒的手臂,徹骨的寒冷刹那間自青離握著的肌膚上傳遍全身,涼,冰涼。“墨良,你難道真不知這丫頭對你動了心思嗎?隻是不知看著她日日伴你身邊你卻不說破這丫頭心中是如何想的呢?”


  青離很是愜意的望著瓊兒慌亂無措的眼神,看來自己猜的是沒錯了。臂上一緊已經被甩出很遠,幸好身後一棵柳樹擋住,柳枝劃破了青色的薄紗,柳絮被撞落一絮絮孤零零的飄出,又被雨水打濕,沒入泥土之中。


  看著白色的玉笛躺在淤泥之中沾著汙濁的泥水,這是因著方才的撞擊才甩落的吧。看著自己的心愛之物這樣被雨水淋濕被泥土沾染,青離隻是用手捂著墨良拉開她時觸碰的方寸肌膚,冷笑著。原來這就是他的溫度啊,和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樣呢,可是第一次觸碰竟然是這樣的,嗬嗬……還真是好笑呢。無論如何自己這最後一招總算沒有白費,到底是觸到了他的軟肋,自己終究是能在他生活中留下些許印記,這,便也就足夠了。


  青離沒有要拾回玉笛的意思,哀莫大於心死,心都死了,留著笛子何用?高潔出塵的笛音她再也吹不出了,她的尊嚴已經隨著她破碎的心被撕裂的幹幹淨淨了。如同這支沒入淤泥之中的玉笛,就算拾的回物也拾不回神了,青離不再是青離了,在這場春雨中,她,死了。


  隻是此時墨良和瓊兒都沒有注意到靠在柳樹上被雨水一點一點淋濕的絕望的青離一點一點的站直走遠。


  墨良的手拉著瓊兒的手臂,幾乎將她整個人提起,塞到馬車裏。瓊兒隻是無助的望著墨良,慌亂如溢出的滾水燙得她無處可躲,青離的話仿佛將她剝光了丟在大庭廣眾之下,羞愧將她逼迫到無路可走。


  周遭好像有形形色色的人將她團團圍住嘲笑,你以為你是誰,你怎麽可以怎麽敢對墨良動了那種心思?他喜歡的是你姐姐,留你在身旁,不過是為了你姐姐,不過是可憐你,你怎可不知感恩?這丫頭還真是異想天開呢,墨公子是怎樣的人,你,你不過是借著像你姐姐幾分罷了,竟然如此不知足?


  瓊兒像失了魂魄一般坐在馬車之中,墨良趕著馬車飛快的穿過濕漉漉的街道,雨水順著他的眉滑落到眼角,他任由雨水打在臉上,也不管坐在馬車內的瓊兒是不是覺得顛簸。青離方才的話他是聽在耳中的,隻是沒想到她竟然扯出了瓊兒,一直想要隱瞞著的事實竟然就這樣輕易的被一個不相幹的人戳破了。


  電閃雷鳴之中馬車終於停下了,瓊兒畏畏縮縮的伸手拉開布簾,墨良已經下了馬車滿身雨水的立在一丈之外。瓊兒不想下去,可是這一步終究是要邁出的,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經過墨良進屋。


  風聲、雨聲、雷聲都掩不住墨良說的那句“今天是你姐姐的忌日。”嗬,原來這就是他喝醉的原由,也是,除了姐姐還能是為了什麽?也是因著這個所以可以對青離方才說過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是嗎?就算那是關於我的也沒關係是嗎?

  腳下的步子終是再也邁不動了,佇立在雨水之中,借著雨水掩藏淚水。望著墨良一點點遠去的背影,再沒有哪一刻瓊兒會像現在這樣希望他可以回過頭來看看自己,隻是看看就夠了。她甚至希望墨良哪怕是厭惡自己也好,至少他是在意的,可是原來竟是這樣的嗎?


  原來漠視勝過厭惡千倍。


  若馨打著傘從門中走出,看著瓊兒就這樣目光絕望的站在雨水中,慌忙的走來拉她進去。那樣瘦小的身影,舉著巨大的油紙傘那樣的不相稱,白色的傘落到地上,孤零零的在雨中打著圈。


  屋中,若馨燃起暖爐,又找出已經收起的銀熏爐放到瓊兒的裙下。站在床上用幹的巾帕擦拭著瓊兒散下的發絲,小手一縷一縷的握住發絲,擦幹、放下,重複著相同的動作。瓊兒隻是無覺的坐在床邊任由她擺弄。


  第二日起來後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如約去了北宮夏的店中拿圖紙,可是無論麵上假裝的再如尋常,心中究竟是不再一樣了。笑著拿起北宮推到麵前的圖紙,描繪細膩、設計別致比自己要求的好上許多,看來這答應下來的酒得讓自己頭疼一段時間了。


  “姑娘看這圖是否還有要修改的地方,北宮可以立刻動筆。”說話彬彬有禮的樣子完全不像那日喝的爛醉如泥的人。


  瓊兒將圖放在桌上,笑望著桌前的人“沒有,先生的圖很好,比瓊兒預想的要好很多,定然會完全按照先生的圖施工。”說完將銀票放到北宮麵前,這是你應得的,至於酒,過些時日我定親自送上門來。


  北宮拿出一張紙,上麵竟然是一個協定,白紙黑字寫明工成之日就是蘇瓊拿出酒的日子。實在難以想象此人對酒的熱忱竟然到了這番地步,對待銀票的態度隨意而對酒竟會需要用協定。瓊兒有些哭笑不得的簽了字,看著北宮心滿意足的藏好協定,再將銀票隨意的塞到櫃子中。


  做完這一切立刻拔開一潭巨大酒缸的軟布塞探身到酒缸之中,整個人幾乎沒了進去。好一會兒終於從酒缸之中起身,回頭滿意的用衣袖抹了抹嘴,看到瓊兒依舊坐在桌邊沒有離去,露出驚訝之色“你,怎麽還沒有走?”


  瓊兒心中一驚,是啊,怎麽自己還沒有走,圖紙明明已經拿到了,該做的該說的都做完了說完了,為什麽還要坐在這裏,看著這個叫北宮的人喝酒?“你,為什麽喜歡喝酒?”瓊兒看著北宮麵上猶疑的神色,“我的意思是,你對酒真是過分的執著。”


  北宮回身從酒缸之中拿出一個巨大的木質舀子,裝了滿滿一勺酒,坐到桌邊笑飲了一口,“執著?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形容我對酒的態度。”北宮回味一番,不知是在回味酒的味道還是瓊兒話的味道,“執著?恰當,真是太恰當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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