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陰謀的序幕
可見白鳴遠懷著一顆君子之心又身負能傾覆他嚴氏一族的蠱毒,對嚴氏而言是多麽巨大的隱患,仿佛敵方深插我方的一隻毒箭,既然不能除之,就隻能化他為己方的力量。
隻是不知嚴世藩今日會用怎樣的手段撼動鳴遠母親十七年來的苦心教養?嚴世藩既能讓滿朝文武甚至是史官都不吝筆墨的說一句善揣度人心、聰明絕頂,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聽到嚴世藩那句不高不低又深意暗含的“吾兒”,鳴遠依舊靜靜的喝著茶,隻是唇邊掛著絲不明深意的笑,嚴世藩可以查鳴遠那麽鳴遠這兩年間又怎會不去探查嚴世藩,對於眼前人的為人手段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前幾日他下殺手不成,今日來的目的他又怎麽不知?那句“吾兒”自然也在預料之中。
兵法有雲: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勝為上,兵勝為下。是故,務在先服其心。嚴世藩饒是有讀心之術,看著這白衣不染纖塵的公子不深不淺的笑著也不知鳴遠心中所想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揣度的那般。但事已至此,不能殺之隻能收之。
嚴語氣極是隨意的說道:“聽聞吾兒在南疆時已是仁義之名在外,想必來了京師這些時日也是心係百姓的。隻是當今這皇上一心向道不問國事,這天下之事許多乃是我嚴氏撐著。”說話之間提起當朝君王絲毫不帶敬意。
話未說完嚴世藩站起走至鳴遠身前不知何意,“吾兒認為若是嚴氏傾覆了,這朝堂之中可還有旁人當得起這首輔一職?”說完緩緩抬起手落在鳴遠的肩上,雖不重卻給人壓迫之感。
鳴遠雖智謀在心又心係百姓,可是在嚴世藩麵前畢竟是閱曆尚淺,這一番話聽下來仔細回味,如今這朝堂之中雖也有賢臣,可是如嚴氏父子這般有手段遊刃有餘的卻是無人了。
嚴世藩精眸捕捉到到鳴遠眼中幾不可察輕動,心知他已被說動,又在鳴遠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為官最怕不作為。就如天上施雲布雨的龍王,就算他留下些雨露不下,總好過何事都不做,讓世間萬物枯死,來得好。”
這個比喻用的倒是恰當,將他嚴氏一族比作龍王,就算貪的再多這個國家至少還在。他們也極力要保住這個天下,隻有天下還在,他們才能繼續有得貪。
鳴遠不得不說,雖肮髒可是眼下朝堂的局勢,嚴氏若真倒了,這東南麵的倭寇,還有各地的旱情澇災又有何人能兼顧得了?朝廷都散了,豈不是給外敵入侵的時機?
嚴世藩臨走前又落下一句,如今蠱毒既已在你身,為父也不能強求,今日之言你好生想清楚了,哪日若還想求死,為父也攔你不得。
送走了嚴世藩,鳴遠徹夜坐在雪地的亭子之中,第一次覺得無措,若是老師在,該如何處之?
將若馨領回來已有些時日,蘇瓊看她年紀還小又失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就隻是好飯好菜悉心將養著。於是就將當初那個下顎尖銳得讓人不忍觸碰的小娃子養得白胖起來,一雙杏仁眼總是水汪汪的瞧著人,甚是討喜。
這幾日過著年各家各戶都團圓著,蘇瓊的鋪子自然也是不用開的,於是瓊兒和紅豆就光明正大的偷著爛睡到這時還未起。漸漸的瓊兒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這好好兒的怎的滿屋子都是煙?
瓊兒搖醒紅豆跳下床準備往外逃,推開門看到煙是從廚房冒出的,還好沒見著火光,去廚房一瞧,若馨弓著小小的身體在灶後不知在做什麽。蘇瓊走過去將她拉出,整張小臉被熏得就隻瞧得出那雙眼睛在滴流滴流的轉。
蘇瓊一時笑得忘了問若馨在幹什麽,隻顧著捂著肚子笑。紅豆走過來往灶裏一看,立刻黑著臉擰住若馨的耳朵,“死丫頭,誰教你往柴火上潑水,用濕柴火燒火的?”
蘇瓊一看紅豆這架勢似乎想將若馨丟出去一般,不敢再繼續站在一邊笑,上前將若馨護下,“她又聽不到你那麽大嗓門幹什麽?”若馨抬頭看著蘇瓊,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抓起蘇瓊的手去打自己的臉,蘇瓊連忙住了手,沒想到若馨小小的孩子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蹲下來,看著若馨靜靜的搖了搖頭,表示不怪若馨。若馨抓起瓊兒的手用小手指在瓊兒的手上寫:打我,不要趕我走。一筆一畫寫得很認真,因為手上沾了碳灰,弄得蘇瓊手心也是黑黑的。若馨卡把蘇瓊的手也弄髒了,哭著用袖子去幫蘇瓊擦,奈何袖子上也是髒的,隻能是越擦越髒。
蘇瓊看著小若馨哭得滿臉都是淚水覺得十分心疼,這小小的娃娃該是受了多少的苦,又被多少人欺負過才會活得這般小心翼翼。蘇瓊緊緊抱著若馨,像是她可以聽見一般,一邊安撫著若馨的背一邊說:“若馨乖,以後再沒有人會把你趕出去了,瓊兒姐姐會一直照顧你的,乖。”
紅豆瞧著若馨小小年紀竟然會寫字,犯了錯蘇瓊還能對她如此,從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心想犯了錯還得我來替你收拾,真是討厭。
正想著院門被推開了,墨良難得有些慌張的瞧著滿院殘跡,看到瓊兒無事才放下心來,他在外瞧見長短亭這裏有煙一陣一陣的飄出,以為嚴氏那邊的人出手,立刻放下手中事趕了回來。
蘇瓊看到突然出現的墨良,牽著若馨走過去,“良哥哥,若馨會寫字呢。”好像炫耀自己的孩子一般,墨良看到蘇瓊沒事,一顆心就放下來了,其他的他也不會關心,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就回了屋。蘇瓊向來是習慣了墨良冷淡的態度的,拉著小若馨也回了屋。
紅豆想到自己從小無人教,也不會識字,更不用說寫了,多若馨是越發的喜歡不起來。
瓊兒本想找熱水將若馨擦幹淨,可是廚房裏一時半刻是燒不出水了,隻能和這個小黑臉麵對麵坐著等。若馨收了瓊兒的安撫,情緒很快就平靜下來,笑著露出雪白的小銀牙,坐在椅子上前後晃著一雙小腳,看去煞是可愛。
等著實在無事,蘇瓊拿出筆墨,在紙上一筆一畫的寫著“若馨”指給她看,又在後麵寫上:這是你的名字,喜歡嗎?
若馨抬著笑腦袋接過筆也在紙上寫著:以前我叫二丫,不過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姐姐叫什麽?
瓊兒看著若馨寫在紙上的字,眉頭輕輕蹙起,露出苦笑。不是若馨的問題不好回答,而是兩個字放在一起,瓊兒覺得若馨雖小,不過她寫的字比起自己的似乎也差不離,頓時覺得尷尬,暗想要是讓人知道是良哥哥教得我,那豈不是很丟他的臉?
草草的寫了自己的名字,蘇瓊立刻收起了筆,一來紅豆燒好了熱水,二來她實在不想再打擊自己了。幫若馨洗了澡換好衣服,瓊兒就出了門。
雖然今天早上很亂,但是她仍然沒有忘記,今天她約了丹鳳。
出了院門上了丹鳳的馬車,她獨自一人沒有帶若馨也沒有帶紅豆。這馬車輪聲滾滾的,去的方向不是煙花三月樓而是城郊,坐在車內的蘇瓊沒有覺得不妥,這幾個月來的相處,對丹鳳她十分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