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終章 陪你看烈焰繁花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搖醒了，看著外麵黑漆漆一片，思緒有點恍惚。
有點，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跟著天哥下車，迷迷糊糊往前走，眼前的景物一點點熟悉起來。
我曾經和很多人擠在大通鋪，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總算是過去了。
接著我們來到了一個陡坡下，我點點頭說這就是陰血坡，陰氣十足，上去頗費力氣呢。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們終於爬上去了，此時感覺溫度越來越低，四周籠罩著一股說不出的低氣流，讓人一陣陣心慌。
終於，看見了那片紅樹林，天上懸掛著血色月亮，一切仿若往昔。
隻有我知道，一切都變了，物是人非了。
我呼喚著師父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陰風拂來，紅樹林被吹得嘩嘩作響。
猛地，我感到眼睛一陣刺痛，連忙用手按住了，許久身旁沒有聲響，我鬆開手赫然發現天哥，不知去向了。
恐懼，如同一條毒蛇在心裏盤旋著，我隻感到心越跳越快，幾乎跳到嗓子眼了。
此時紅竹林近在咫尺，我剛要跨進去，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落在我的麵前。
接著朦朧的月色，我看清楚了對方的臉，竟然是柳姐。
陳溪，歡迎你回來。
我愣了愣，往昔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我大聲說不，我不要回來，我再也不想踏入這個地方。
接著我轉身想跑，身後傳來笑聲，嗬嗬，你還是那麽天真，天道有輪回啊，蒼天饒過誰，今晚是最終的審判日，所有人必須回歸。
我猛地頓住了腳步，審判日？那麽說，我能看見喬源，我的小姨呢。
我回頭看著她，說你呢，你也能見到你兒子吧？
她點點頭，眼神閃過一絲哀怨，說我想他，我日思夜想都盼著這一天呢。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問她當時這裏毀於一旦後，她去哪裏了？
“沒有去哪裏，還在這裏，守著斷壁殘垣，至少能離兒子近點。”
“呃，這裏不是被毀了嗎，怎麽還一切如故啊？是不是我們穿越回到過去的時間點上了？”
“嗬嗬，你想得真多，其實這裏本來就不是一個真實的地兒，是海市蜃樓的產物。
紅竹林，血色月亮這些都是不存在的，是被無數怨靈的悲凝集的產物，這樣你懂嗎？”
我點點頭，好像有點懂了，接著問其他人呢？我師父呢，我小姨呢。
“走吧，都在裏麵呢，全部人都在。”
我跟著她走進了紅竹林深處，隨著越來越深入，我感覺眼睛越來越難受，很痛，很澀，眼淚也不停往下流淌。
沒一會兒，我終於看見了空地上的人，密密麻麻，還有一些是透明的身影。
看來是人和魂魄混合在一起了，我連忙衝了過去，一個個查看。
奇怪的是，那些人或是魂魄，皆是一副懵懂的樣子，好像沒有一絲自己的意識。
要想在人群裏找到人，談何容易啊，很快我累了，但還是一點收獲都沒有。
“小溪，小溪，真的是你啊。”
這聲音分外耳熟，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著眼看向聲音來源之地。
那張臉，果然是令我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我再也控製不住哇啦一聲大哭起來。
“姑姑，我的姑姑啊！”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和姑姑在這樣的地方以這樣的方式重逢，一時之間我覺得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
“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被召喚上來的，紅竹林要召開宣判會，我就指著看能不能見你一麵。”
我緊緊抱著姑姑，臉上的淚水肆意橫行著，雖說感覺不到一絲實體，就像沒抱一樣，但感覺不一樣，我知道姑姑在就是最大的滿足了。
“對了，怎麽會和你有關呢？”
“你忘了，紅竹林的事我是知道的，你爸跟我提起過。”
“姑姑，是不是你可以不回去了，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不管是以什麽樣的狀態都行，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不，傻孩子，姑姑的路注定和你不一樣的，也不是你我的意願能夠左右的，放手吧聽天由命吧，這樣你才不會活得那麽累。”
“不，我一次次屈從於命運的安排，可是我又得到了什麽呢，所有的親人一個個離我而去，這就是我溫順的代價嗎？
如今，我再也不要聽那些大道理了，這一次我，要逆天而行！”
姑姑連忙捂住了我的嘴，眼神裏滿是驚恐，叫我千萬別有這種傻念頭，為了她不值得，下輩子若是有緣的話，還能再修前緣的。
我拚命搖頭，越哭越大聲，眼睛也越來越痛，心裏的悲痛就像裂開了口子，一發不可收拾。
一隻手從後麵拉住了我，“陳溪，你冷靜點，別哭了，你的淚水和悲痛氣息會擾亂這裏的氣場的。”
我一把掙脫開，甚至沒有回頭去看是何人，如今我隻想不管不顧，任性一回，為自己活一回。
“我隻要姑姑，我想和姑姑在一起，我想報答她的養育之恩啊。”
“難道，你就不想和小姨在一起，不想為小姨養老送終嗎？”
我就像被電擊中了，身形顫抖著，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轉身看向來人。
是，是喬源，果然是我的小姨。
我哇啦一聲嚎叫起來，撲向了小姨的懷抱，當年要不是她犧牲自己做掩護，我父母是沒有希望逃出這魔窟的，更別提生下我。
可以說，我這條命是小姨給的，隻可惜她默默呆在這裏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數十年，當我終於和她重逢時，一切都落下帷幕了。
“小姨，我的小姨，我要好好孝順你，我要你過上最好的日子。”
喬源笑了笑說真是好孩子，有這份心小姨都含笑九泉了。
“不，我不要隻是心意，我要有行動，我一定會……”
“嗬嗬，陳溪啊，你幾乎看遍了世間的悲歡離合，怎麽還不懂最基本的道理？”
這，這是師父的聲音，我抬起頭看向來人，接著大吃一驚，她竟比之前看上去蒼老了很多，至少十來歲吧。
怎麽會這樣？
“什麽道理？我再也不要聽什麽大道理，我隻要和小姨，姑姑，還有師父在一起，我從沒享受過親情的溫暖，我要老天把我欠缺的還給我。”
“唉，向來是由天不由人的，這世間的每個人，每縷魂魄都有自己的軌跡和宿命，你以為憑己之力會改變嗎？”
話音剛落，一聲尖利的哨聲響起，四周猛地亮了，我抬頭看見半空中有一個光圈，正在緩緩降落。
我猛地想起之前丟手絹的遊戲，也是這樣的光圈降落，難道審判的時候到了嗎？
很快，那光圈落地了，站立其中的黑影也逐漸清晰起來，我定睛一看，差點沒叫出聲來。
不是，之前那個女人，而是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師父猛地捂住了我的眼睛。
“別看，這光圈的光線很強，會灼傷你的眼睛的……”
此時正好那黑影子轉過臉來，如刀雕刻的五官映入眼簾，我一把推開師父的手，眼睛一下直了。
是，是天哥？！怎麽會是他？
他怎麽成了審判者啊？
“師父，你看，那是，那是天哥啊！”
師父愣住了，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接著又變成了欣喜。
“真的是也，唉，我就覺得他莫名熟悉，沒想到他的本體竟然是顧夜天！”
顧夜天！這幾個字眼重重打在我心上，曾幾何時這個名字被我丟到了爪哇國，隻要不刻意去想，基本上不會記起來。
原來，顧夜天一直陪在我身邊，隻是換了另一種形式而已，而我傻傻沉溺其中，竟然毫不知曉。
“是的，那日這裏被瓦解，所有的魂魄和人都清場了，顧夜天求我幫忙找到你，他想時刻陪伴著你，不忍心讓你獨自去麵對外麵冷漠的世界。”
“可是，我把他製造出來的地兒就在這裏，離開這裏的土壤他實在很難生存，魂魄無依，會很快消亡的。
但是，他不聽，執意要去尋你，我拗不過他，隻得測出你的方位，叫他自己想辦法去找。”
我點點頭，接過了話頭，是的，他闖到了卓鳳天的別墅裏，和司南憫共用一個身體，接著和我相逢，相伴至今。
我連忙向他招手，他的眼神掠過重重疊疊的魂魄落在我身上，眼神裏掠過一絲絲化不開的濃情。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來了，想起來自己的真實身份，這就是說他從此魂魄有了歸宿了，他找到家了。
猛地一陣狂風刮起，夾雜著飄忽不定的聲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我難受地俯下身子，用力按住耳朵，感覺整個人兒似乎在驚濤駭浪中翻騰，腦袋重得抬不起來。
……
直到一隻手環住了我的肩膀，暖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溪，姑姑走了，你好好的，記住當年你答應的話，不但為自己，也要為姑姑活出那份精彩。”
我連忙抬起頭，此時那隻手已經放開了，姑姑開始往上飄。
我連忙去抓她，沒夠著，我還要跳，卻被師父抱住了。
“別，這樣，讓姑姑去該去的地方，放心她不用在呆在冥府受苦了，她有了往生的機會。”
我哭倒在師父懷裏，真的嗎？
那惡婦呢？就是她害的姑姑吃了那麽多苦頭的，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放心好了，顧夜天已經把情況匯報給了冥府，等待她的將是嚴懲，她跑不掉的。”
我點點頭，眼睜睜看著姑姑越飄越高，沒入了半空中的光圈裏。
“我，我小姨呢？她是不是也要來和我告別，我也留不住她吧。”
師父點點頭，說陳溪，人類的力量何其小啊，很多時候連自己的人生都主宰不了，更何況是別人的呢，隨緣而安吧。
我沒有說話了，眼淚在眼眶裏打滾，終於熱熱地流淌下來了……
忽然我發現周遭都安靜下來了，之前滿滿的人和魂魄都不見了，連師父也不知道何時不見了。
我正迷惘之際，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正好對上顧夜天的臉，笑意暖暖。
“美女，你好，我是無心。”
無心？記憶的潮水一幕幕向我湧來，我想起了我胡亂加好友，竟然加上了無心，然後就結下了至今甩不掉的孽緣。
“我叫顧夜天，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怔怔看著眼前不斷放大的臉，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人生如若初相見，這就是我們的初見，陳溪，很高興認識你。”
然後他深深吻住了我，眼淚再次恣意橫行著，流滿了我，和他的臉。
……
小溪，你有心事嗎？
我小姨呢，怎麽沒和我道別就走了，她去哪裏了？
嗬嗬，她性格剛硬，最受不了離別的愁緒，於是托我轉告你，她能往生了，很快也可以和我們一樣享受愛和陽光了。
真好！
小溪，你有什麽心願嗎？我會全部為你實現的。
沒有了，不管你是什麽樣的存在，隻要是你，是天哥，是顧夜天就好。
我從小就憧憬著，長大後能有一個人，陪我鮮衣怒馬，看烈焰繁花。
哈哈，這多簡單啊，走，帶你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