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一切皆有因
我至今都想不通為什麽我媽會不同意,她反複說不能走,要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
沒過幾天,小叔莫名其妙死了,和我爸的臨死模樣如出一轍,這下全村的人都議論紛紛,說我媽是克星,反正什麽難聽說什麽。
奶奶表麵上不動聲色,但我隱隱感到她的憤怒已經積壓到了極限,她一定在等一個時機爆發。
孩子,我媽肚子裏的孩子落地,到時奶奶一定會出手的。
那段日子我過得異常艱辛,隻要我媽不在我的視線裏我就擔心,害怕,我媽倒像沒事人一樣,成天撫摸著肚子唱歌謠。
轉眼到了我媽臨盆的日子,難產,孩子卡住了生不出來,我哭著求奶奶送我媽去醫院。
奶奶不肯,怎麽都不肯,最後一屍兩命,我媽臨死前眼睛睜得大大的,破舊的牆壁上全是她的指甲摳出的斑斑血點。
我瘋了一樣嚎啕大哭,奶奶叫鄰居把我綁了起來,接著她找了爛草席把我媽搗鼓著往後山拖去。
半夜我掙脫開繩子,去後山找我媽,那是一片亂墳崗,屬於村子裏的禁地吧。
我顧不上害怕,一心想把我媽救出來,說啥也不能讓她呆在那種地兒。
可惜找了半天,隻看見了家裏的爛草席,我媽卻不見了。
回去和奶奶一說,她好像有點怕了,小腳顛簸著搬救兵去了。
很快村裏的東半仙來了,這是一個身材矮小,但目光如炬的老頭,平時我基本上不敢和他正視的。
他掐指一算說不好,不好,你媳婦恐怕是……
我緊張起來,問我媽到底怎麽了?人都死了不是結束了嗎,還有比這更慘的事嗎?
東半仙搖搖頭說你有所不知,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死以後的世界大著呢。
這話說得我暈乎乎的,我聽不懂也沒有追問,此時我隻想知道我媽的屍身去哪裏了,不會是被野狼吃了吧。
東半仙提出去找我媽,說不找到恐怕村子裏永無寧日,奶奶有點半信半疑的,我連忙說我陪你去找。
這小老頭的確有點道行,燃了一根怪怪的香,一路隨著煙的方向走,居然在一口紅棺材裏找到了我媽。
我湊近了一看,我媽變得十分美豔,紅唇,黑眉,穿著一件紅旗袍,總之看上去有點陌生了。
東半仙長舒了一口氣,說幸好來的及時,還沒發生異變。
我問他啥意思啊?我媽怎麽會躺在這麽精美的棺材裏呢,奶奶才不會給她厚葬呢。
東半仙說這是別人的棺材,把你媽接過來的,懂嗎?
那為什麽別人不睡啊,把這麽好的地兒騰給我媽。
東半仙沉吟半晌緩緩開口,說這裏麵躺的是一個新娘子,死於大婚當日,怨氣難平,家人厚葬後她也不甘心就此往生,陰差陽錯搭訕上了你媽,你媽成了她的替身,鎮守棺材底,讓她得以出去逍遙快活。
我聽得似懂非懂,意思就是我媽成了守棺材的人唄,她這身裝束就是為了裝成那個新娘子,怕新娘子的家人發現她不見了唄。
東半仙沒有再說話了,而是繞著那口紅棺材不停地吐口水,丟符紙,並叫我也跟著做。
我做了,沒想到一刻鍾的時間,我媽居然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我嚇得呆愣著,也不敢跑,也不敢叫媽。
東半仙走上前去和我媽嘀咕了幾句,然後把我抱進了棺材,我貼著我媽的肌膚,並不冰冷,還是有點溫熱的。
這會兒我倒不怎麽怕了,問我媽你是不是活過來了?
我媽搖搖頭又點點頭,非常慈愛地看著我,就是不說話。
接著東半仙蓋上了蓋子,說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出來,千萬謹記。
沒一會兒外麵傳來嘶吼聲,哀嚎聲,各式各樣的聲音不絕於耳,我嚇得緊緊縮在我媽懷裏。
我媽的表情非常平和,輕輕撫摸著肚子哼著歌謠,似乎肚子裏還有她鍾愛的孩子。
後來我迷迷糊糊睡著了,直到眼前大亮時,東半仙的臉映入眼簾,一夜之間竟是老了十來歲。
我和我媽爬出了棺材,外麵正豔陽高照呢,我媽拉著我給東半仙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說是謝謝他的再造之恩。
我依稀感到那我媽的身體有了溫度,估計是複活了吧。
後來我媽帶著我離開了村子,去了外麵很多地方,顛沛流離,四處飄蕩。
直到來到了死城,我媽不準我進城,我就一直呆在山洞裏等她。
過了好久好久,她終於出來了,不停地哭,說對不起誰之類的話。
這次的目標是回村,奶奶已經死了一年多了,家鄉也變得陌生了。
幾乎沒有人認出我和我媽,都把我們當成了流落到此的外鄉人,我媽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訪東半仙。
那老頭還活著,隻是更蒼老了,背佝僂著直不起來,眯縫著眼睛看了一眼我們,頓時精神頭來了。
他哆嗦著拉我媽的手,我有點怕不住往後退,我媽叫我坐下,說現在我長大了,很多事也應該知道了。
原來那夜棺材裏的決鬥,他打敗了那個新娘子,為我媽爭取到了五年的重生機會。
我媽帶著我四處飄蕩,其實是在找一個東西,能讓她續命,繼續活下去的東西。
那個東西後來在死城找到了,但我媽卻因此結下了纏繞一生的情愛,重得讓她再也放不下了。
當晚東半仙帶我們又來到了當初那個地兒,令我驚訝的是那紅棺材居然還在,經過了多年的風雨洗禮,顏色已經變得暗紅。
我媽掏出一顆亮閃閃的據說叫龍珠的珠子,東半仙把它放在了棺材蓋裏,瞬間珠子燃燒起來了,直到最後化成一縷紅煙。
東半仙如釋重負地笑了,說終於了結了這樁心事,他苦苦等待了我們數年,都快支撐不下去了。
第二天東半仙死了,無疾而終,臉上掛著平和的笑意。
我和我媽安葬了他,送了這個一生孤苦的老人最後一程。
這時我已經依稀懂了當年事的來龍去脈,隻是有一件事還是不明。
於是我問出了那個問題,頓時我媽的臉色一片暗沉,嘴唇似乎都在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