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戰(叁)
驚雷在天際嘶鳴,劃破了那長天,掀開了那破曉的第一束光輝,平武門上的禦北軍將士們好似行屍走肉一般,麻木的抬起了頭顱,用那空洞的眼神望著那潛藏在烏雲之後的晨光。
血戰一夜之後,城頭上已灑盡了鮮血,哀嚎呻吟之聲仿佛深夜的鬼物一般,傳遍了這座健陀羅人北方的雄關。
即便是最為強悍的戰士,此刻也無力揮動手中的長劍,哪怕那凶悍的敵人已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們也無法在補上最後的一劍。
如若不是那城外滲人的戰鼓之聲還在響徹不停,城頭上的這些禦北軍將士們,隻怕連支撐自己最後的一絲氣力也會散去。
如潮似海的蠻族大軍終於退了,那槍陣戟林在血戰了一個晝夜之後,終究是沒有踏上這座平武門。
隻不過還活著的健陀羅人並沒有因為蠻族的撤退而有半分的心喜,空氣之中反倒是一絲絕望好像瘟疫一般,在這座遍布屍骸的城頭上彌漫了開來。
馬群奔騰之聲,如雷鳴似驚鼓,直奔著霧若城而來。
這時,不知是誰當先長笑,那笑聲中充滿了決絕的味道。
藍色的伽藍大旗在那笑聲中從旗杆上跌落,迎著那北風向那城外蕩去。
一臉血泥的魏侯高死死的盯著那麵殘破的伽藍旗幟,他的目光隨著那殘破的皇旗落在了遠方,越過了那無邊無際的蠻族軍陣。
最後停留在了遠處那煙塵滾滾的地方。
在那裏,數不清的黑色騎兵正向著這裏疾馳而來。
蠻族有了騎兵。
魏侯高痛苦的閉上了雙眼,雖說在攻城之戰時,騎兵毫無用處,可對手是蠻族的前提下,往昔的一切常理在蠻族的麵前都做不得準了。
“怕什麽?蠻族的騎兵還能插上翅膀飛上城頭不成”一名頂著翼長銜的中年士族喊到。
這句話好像回魂的仙藥一般,令健陀羅人臉上又有了幾分血氣。
是啊,蠻族難不成還能飛上城頭?
無論是萎縮在牆角奄奄待斃的那些販夫走卒 ,又或者是那群滿身傷痕的鬼斧營的強兵勁卒。
此刻在他們心底都不禁在重複著這句話。
蠻族有了騎兵又如何,除非他們能伸出翅膀,否則萬無可能踏上這霧若城的城頭。
隻不過,曆史的發展並不是以人的意誌為決定的。
尤其是今天,在霧若城的城門外,蒼天顯然更傾慕於蠻族,他決然的拋棄了世代供養他的中洲人。
大地在震顫,日出的耀眼黃芒還未及灑落到城頭,一摸令人心悸的紅光便映滿了長天。
“地龍,地龍翻身了”城頭的民壯們在驚恐的喊叫著。
即便這裏不是神州,同處在混蒙與落後的時代,中洲各地對於天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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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呼也與神州有著驚人的相似。
地動山搖,健陀羅人耗盡心血建成的這座雄關,也擋不住那天災的神威。
崩裂的大地似九幽之下的洪荒巨獸一樣,將那深不見底的漆黑裂縫伸向了霧若城。
曾經令紫衣悼君無功而返的平武門,隻霎那間便從當中塌陷了開來。
煙塵滾滾,碎屑飛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掩埋在了那廢墟之下。
平武門破了,霧若城破了,蠻族血戰一天,埋骨無數也不曾攻破的城門居然就這樣被洞穿了。
幸存的健陀羅人似乎麻木了一樣,那殘破的城頭上再無一絲一毫的聲響發出。
城外則是近乎與瘋狂的歡呼。
“賽裏木黑,賽裏木黑”
這種晦澀難懂的語言,時至今日也沒幾個中洲人能夠明白其中的意思。
唯有那些在“黑禍”之後僥幸撿回一條性命的人才知道。
蠻族在喊出這句話後,會變得如何的猙獰與嗜血。
近乎瘋狂的蠻族鐵騎山呼海嘯般的奔湧而來。
發生在霧若城裏的地震在這時戛然而止,似乎在蒼穹上有一雙無情的巨手在隨意撥弄著健陀羅人的命運一般。
當那命運的指針滑停到了死亡的一刻,深藏在天幕之後的那位便覆手而立,冷漠旁觀。
霧若城破了,此時的魏侯高腦海中再也興不起別的念頭,在此之前,他還能冷靜的思考和謀劃如何戰勝蠻族。
哪怕是手裏的鬼斧營折損過半,他也有把握可以到了事不可為之時,將城頭的紅暉引燃。
那天地孕育的玄暉哪怕隻是小小的一枚,其在崩裂的最後一刻,也會將半尺之內的活物盡數殺死,何況平武門的城頭上此刻早就被他放滿了紅玄。
這幾箱引燃的威力,已足矣淹沒眼前的蠻族大軍了。
隻是這突如其來的天災將過往一切的算計都給打亂了。
蠻族的鐵騎終是越過了城外那道天溝,踩上了平武門外的殘磚破瓦之上。
隻是那愁雲密布的長天上,突然又劃過一道榮光,端端的照在了平武門那殘破的城門樓子上。
事後沒人說的清楚紫南離是如何趕到平武門的,那些被壓在斷壁殘垣下奄奄待斃的健陀羅人,本來正瘋狂的挪動著身軀,強忍著劇痛,
哪知一抬眼便瞅見蠻族的鐵騎已到了眼前,那時候這些人心裏除了膽寒之後,恐怕便隻有本能驅使之下的思考如何保命了。
隻不過湊巧的是,一陣清風吹過,伴著那隨風而去的煙塵之後,是一道道挺的筆直的身影,黑色的鎧甲,尖銳的長矛,還有那直衝天際的弑殺之氣。
那些躺在廢墟中的健陀羅人聽不清紫南離在叫喊著什麽,唯有那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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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魏侯高將紫南離口中的呼喝聽了個真切。
他聲如金鐵,雖隻吐露一字,卻令人膽寒:“殺”
一道道身披黑色鐵甲的身影,就好似日月交替時的鬼影一般,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了紫南離的身旁。
閃爍著寒光的長矛層層遞出,迎上了那如怒潮一般的蠻族鐵騎。
一陣沉悶的金鐵交擊之聲在這殘破的城頭傳蕩而出,幸存的禦北軍將士和那些早已被蠻族嚇得膽寒的健陀羅人都瞠大著雙眼,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幕。
一根根長槍刺穿了馬頸,貫穿了馬背,槍頭停留在了那些蠻族騎士的體內。
沒有絲毫的停歇,那些黑甲武士便將刺穿的戰馬,連同馬上的騎士一起,高高的舉起,遠遠的揮出,重重的砸向身麵前還在衝鋒的蠻族騎兵。
舉槍,長刺,收槍,黑甲武士們每遞出一槍,便會有一排蠻族騎兵從馬背上跌落。
隻不過,紫南離從陽晁中帶出的這些黑甲武士雖然勇不可擋,但畢竟蠻族騎兵人數眾多,外加上天災之後健陀羅人已失去了守城的最後一絲勇氣。
沒有後援,亦無幫手,光靠一支孤軍能守的住已然失守的平武門嗎?
又是一排蠻族騎兵倒下,黑甲武士們手中的長矛上侵滿了鮮血,平武門外那道巨大的缺口前,轉眼功夫時間,便布滿了蠻族戰馬與騎兵的屍首。
紫南離這邊亦有數十名黑甲武士,在刺耳的“咯吱”聲中,如燃燒了一夜的枯木一般,盡化為了一攤攤黑灰。
馬匹粗重的喘息聲還縈繞在霧若城外,在折損了兩百多名騎兵之後,都羅傑人收攏好人馬,目似嗜血一般的凝望著紫南離和擋在他麵前的這些黑甲武士卒們。
白河流域第一次孕育出的騎兵,居然被莫乞人擋住了,滿懷踏平中洲,製霸四海的都羅傑人絕不能容忍在中洲上的第一次出擊便遭受挫折。
雪亮的彎刀高舉過頭頂,手中的韁繩一拉,戰馬嘶鳴。
“莫乞人就躲在這群人的身後,他們號稱永不淪陷的城池都已經被佛母撕開了一道口子”都羅傑人說到這裏,將手中的彎道狠狠的指向了那些擋住他的黑甲軍隊。
“你們眼前的這些敵人,是很凶猛,但是兄弟們,佛母的孩子們,他們在厲害,在凶悍,能敵的過大荒上那九月的寒風嗎,能擋的住大荒上神出鬼沒的恐狼嗎,莫乞人在天災與凶獸的麵前就隻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可你們,卻是在大荒上與天爭與地爭才活到現在的勇士,殺光他們,莫乞人的一切便都是我們的”
都羅傑人說到這裏,沉沉的吐出一口長氣,他的眼中寒光一閃而過,手中的彎道,向前一揮,一聲大吼:“賽裏木黑”
成千上萬的蠻族騎兵同聲附和,千軍萬馬便在那嘶吼聲再一次向平武門衝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