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脅迫

  聽了江沁瀾的話,姚木槿斜睨著她,氣的渾身發抖。“有人害了她的孩子,你們卻仍舊抓著我不放,蘇絮那肚子必定是假的。”


  江沁瀾悠閑的搖著扇子,緩緩道:“無論是真的假的,妹妹都脫不得關係了不是嗎?”


  姚木槿雙手扭在一起,勉強壓下自己不斷上竄的怒氣,咬牙沉聲道:“就算榮妃當真想要除去我,這件事情到底不是我做的,她未必能查出什麽。”


  江沁瀾牽唇諷刺的偏頭看著姚木槿,微微牽起一側唇角問道:“那些栽贓嫁禍的事兒妹妹從前可沒少做!如今換了別人,未必不懂。”


  “你們費盡心機無非是為了保住齊相宜,可重瞳的事情已經出了,她也認了下來,還如何有轉機?就算當真把我推出去,也保不住她了。”姚木槿雙手緊緊的攥著,故作鎮定的露出一絲從容笑意,道:“何況,榮妃縱使要栽贓陷害,沒有切實的證據,不過是一杯茶而已她蘇絮喝了也就沒了。我宣曲宮再不濟,也沒法憑著她榮妃的意願輕易的就將紅花送進內殿。”


  姚木槿極是聰明狡猾,她這番言語在蘇絮與江沁瀾心裏想過許多遍。自從紫芙、紫蘇相繼被除去,姚木槿對屋裏人的控製便越發嚴苛。若是當真能在奴才身上打主意,蘇絮與江沁瀾也不必用這樣的方式來與她交換,大不了拘了姚木槿的宮人,嚴刑拷打,總能查出她從前做下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隻是自打紫芙、紫蘇去了後,姚木槿宮裏的許多宮人都不曉得內情。便是如今伺候在她身邊的紫荊,也有許多不清楚的事兒。姚木槿這樣精明,謀算她人的事兒,她能假手於人,便絕不會親自去做,自然也不會讓人抓到她的把柄。


  江沁瀾麵上蓄著清淡的笑意,也不瞧姚木槿,而是幽幽道:“可這件事兒總是要有人出來承擔的不是嗎?榮妃許是沒有切實的證據,不過在六尚、內侍省尋著一兩個旁的奴才也不是什麽難事。雖然是不相幹的人,可皇上那邊會相信誰呢?”江沁瀾語落,側首掃了姚木槿一眼。


  姚木槿緊緊咬唇,一言不發盯著宮巷裏的青石磚麵。她心裏清楚得很,榮妃隻消稍稍打點便能憑空尋出物證來。加上蘇絮與江沁瀾兩人在其中挑撥,皇帝如何會信自己。她靜默半晌,心口一沉道:“你們想怎麽樣?”


  江沁瀾聽見她語氣比起剛才的頹喪,軟了下來,不動聲色道:“也不想怎麽樣,絮兒小產這件事必定要落在一個人的身上,妹妹不想落在自己的頭上,那便讓慎嬪擔下吧。左右她如今非要一頭紮進是非圈裏。”


  姚木槿盯視著寧昭儀波瀾不驚的麵容,她如何見過這樣步步緊逼的江沁瀾!她並非害怕,隻是隱隱在心裏覺得可惜。總想著即便是陌路,江沁瀾清淡的性子也不至於成為她的敵手。她這樣想著,便也如是開口,“我沒想過寧姐姐有一天會同我說這樣的話。”


  江沁瀾依舊是清淡坦然的神色,斯文恬靜道:“我與絮兒、英妃也都想不到,你會這樣謀算我們。”


  姚木槿表情瞬時垮了下來,聲音也不複方才低沉穩定,“我從來沒謀算過你……”


  “都是一樣的。”江沁瀾冷冷的打斷了姚木槿的話,不覺有些同情憐憫的開口,“你去費盡心機的算計別人,有朝一日,總會還回來的。”


  姚木槿咬牙切齒的睨著江沁瀾,冷冰冰道:“那就先還到蘇絮與齊相宜的身上吧,我對不住她們,她們何嚐對得住我。”姚木槿話罷,拂袖怒氣衝衝的快步離開。


  江沁瀾看著她走遠的背景,心裏倏地沉下去,不覺歎出聲來。她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了小半刻,才回身仍舊返回儲秀宮。


  進了內殿,蘇絮全然不似方才那般虛弱憔悴的樣子。她青絲披散,因為原本就白皙的關係,才會讓人有蒼白的錯覺。江沁瀾進前,今次倒是未與蘇絮客氣,直直坐到床邊放著的杌子上。方才一路走回來,這會兒額上膩著汗水。她從袖口的鐲子上抽出繡著梨花的月白絹子,拭了拭額角道:“該說的話都照著你的意思說了,我估摸著不是今晚就是明天她必定是要動手的。否則讓榮妃搶占了先機,她便被動了。”


  蘇絮接過一邊綠楊手中不停扇著的紈扇,對殿內的幾人揮了揮手。她從對著江沁瀾的那一側打著風涼,絲絲柔柔的細風自她麵前傳到江沁瀾的麵前。她臻首一低,沉吟道:“她能推到慎嬪身上最好,如此皇上便能相信是慎嬪居心不良,那乳娘說的話,自然也做不得數。”


  江沁瀾不覺歎道:“到底英妃已經認罪,沒有旁的事兒,還有重瞳橫在那。”她說著,越發憂心忡忡,“妹妹要將重瞳的事兒推在傾城香上到也是個出路,可我卻怕皇上不以為然。屆時隻怕英妃還是難逃一死。”


  蘇絮麵容沉肅,咬牙堅定道:“皇上對齊姐姐心中有愧,總不會做的那樣決,隻要能保住齊姐姐的性命……必定要保住齊姐姐的性命。”


  江沁瀾拍了拍蘇絮的手,耐聲囑咐道:“無論如何,你也要量力而行。”蘇絮低低的“嗯”了一聲,江沁瀾便起身,道:“我先走了,約摸著皇上一會兒還會回來。那話什麽時候該說妹妹一定要拿捏好分寸,否則隻怕落得刻意,皇上再疑心妹妹的胎。”蘇絮諾諾的應下,親自起身送她往明間走。


  果然如江沁瀾說的,第二日晌午,姚木槿那邊便有了結論。趕在榮妃安排好一切眼線之後,正要準備動手的時候。宣曲宮便將那茗茶的茶葉拿了出來,經禦醫查驗,裏麵當真有紅花。順藤摸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人從慎嬪的宮裏搜到了同樣的紅花。到了晚上黃昏時分,慎嬪的罪已經被定了下來,皇帝一道聖旨,便被褫奪封號,貶斥為選侍。如此的處置,全然是看在她父親梁胤的麵上。


  入夜,霍景嵩親自捧著一碗紅棗燕窩羹喂給蘇絮。蘇絮抬眸,一邊乖順的用著,一邊聽霍景嵩緩緩道:“梁胤在前朝不老實,她女兒跟著便在後宮裏不安分。”蘇絮一言不發的默默用著眼窩,心裏卻想著,若她這個孩子當真是唄梁玉漱所害,那麽如今對於梁玉漱這樣的處置,實在太過寬厚。她在心裏默然喟歎:皇帝何時何地,都必定是以他的江山為先。


  蘇絮這樣想著,麵上便不覺流露出了疲倦之意。大齊後宮的女人為了霍景嵩的聖寵掙破了頭,可她們的前途地位,卻未必是自己掙出來的。到底還是得依附前朝男人之間的權利製衡。她很想問一問霍景嵩,心裏是怎樣看自己的,近乎於衝口而出。可她到底將心底越來越大的疑惑壓了下去。


  皇帝見蘇絮不說話,不覺偏頭去看蘇絮的眼色,見她疲倦不堪,還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似是覺出了她為什麽耿耿於懷,“朕曉得對梁氏的處置太輕,可如今她父兄還必須留在朝裏。”


  蘇絮軟軟的點頭,小聲徐徐的開口,“臣妾明白。”


  皇帝攏了蘇絮的手緊緊的握住,“往後朕總會給你個說法。”蘇絮又是一言不發的頷首,她如此神情,倒是讓霍景嵩忽然不耐起來。“有什麽不痛快的你便說出來,朕說兩句話,你便敷衍一句,那還有什麽意思。”


  霍景嵩的性子一向是溫潤波瀾不驚的,每每他疾言厲色起來,便沒了心思去多疑多想。蘇絮這兩日的種種樣子,便是想惹得他急躁起來,如此才不容易發覺自己心裏打的小算盤。


  “臣妾哪裏敢敷衍皇上,隻是有些話到底不敢說。怕皇上多心,誤會了臣妾。”蘇絮說著,低首,拭了拭眼角的淚珠子。


  霍景嵩放下那碗盞,側首睨著蘇絮,挑眉道:“你有什麽話不敢說?”


  蘇絮低聲,怯怯道:“想起昭大人從前提起的傾城香一事,他說龍爪草侵體的人,孩子必定是有損傷的,齊姐姐之前在孕中一直都在用傾城香。臣妾宮中懂醫術的那名醫女也說過,孕婦用過龍爪草,隻怕生下的孩子會是個畸胎。重瞳子不也是畸胎嗎?”


  霍景嵩眼神晦暗不明的看著蘇絮,緊緊蹙眉,“你這兩日裏便在琢磨這件事兒嗎?不好好照養著自己的身子,倒是有空去顧旁的?”


  蘇絮滿麵的委屈,道:“孩子已經沒了,臣妾心中自是悲痛萬分。可是也正因為小產之事,讓臣妾體會到齊姐姐的喪子之痛。若非昭大人說起龍爪草,臣妾也不會去詢問素問……”


  霍景嵩探尋的打量著蘇絮的麵龐,打斷道:“英妃誕下重瞳子已經不詳,更何況還有扼死親子之嫌。你才小產,便要趁著這個關頭給她求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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